28.煙與鏡
她躲在一片金色草叢中,低頭看書。沒有發現樹上的他。 她穿著黑衣,冷酷得像在隔絕周遭的一切。但陽光還是眷顧了她,暖洋洋的光芒將那件黑衣染成燦爛的金色。她的頭昂起來一些,神色有些高傲,眼睛仍盯著書頁上的字。 他懸在樹椏間的腿晃來晃去,鞋子踢到軀干上枯敗的樹皮,篤篤脆響沒有驚動她。風帶起一陣落葉,飄到她身旁。那些葉子落地成花,他終于跳下樹去,慢慢走近她。 她睡著了。躺在地上安適得毫無防備。他抓起一把花朵,揉松了花瓣,吹氣送向她。 碎花落在頸邊,她抬起下巴扭動著,露出一截玉筍似的長脖。 他半跪著伸手替她拂掉花瓣,然后層層解開她的衣裳。陽光給蔥白的肌膚涂抹蜜油,他俯身去舔。舌頭爬上高聳的雪峰,路太滑了,他繞著圈兒向頂點攀去,堆雪輕晃,緋紅的rou粒像熟透的櫻桃誘他品嘗。 她還是沒有醒,而他也不能動。 夢是沒有實質的幻念。無論他怎樣努力構造,最渴望的總會在觸及前煙消云散。 空虛的欲望疲軟,宗諤翻身下床套上睡袍,赤腳走出臥房。 起居室一片狼藉。破碎的酒杯、惡心的嘔吐物、剪散的雪茄、飛剩的葉子,還有用過的避孕套扔在一撮白粉邊。宗諤拎起一壺水煙進了游戲室,仰面躺到臺球桌上。 頂端的炭爐透出星星微火,古柯葉和水果的煙氣充盈鼻咽灌進肺里,再隨著他的呼吸溢出體外。沒有光的房間中他被煙霧困住,輕微的眩暈讓他撞上旁邊的彈子球,彩球互相碰撞著滾到邊緣,慢悠悠地竟成功落袋。 宗諤想起那天他射出的jingye落在水面。 高潮的余力沒有持續很久,狼狽的懊喪感就罩住了他。 像一個被宴會拒之門外的小孩,只能聽著他人玩樂的笑聲自我滿足。 尚未分清自己是憤怒還是委屈更多,兩人下樓的聲音更讓宗諤無端緊張起來。他匆忙踏出浴池躲到暗處,一邊罵自己沒出息,一邊又害怕被發現。 從前的他可是一點不怕在人前赤身裸體。 鐘訚去了淋浴間,虞越走到池邊,浴袍落地,細長的雙腿踏入水中,身軀緩緩沒入那混著他jingye的池水。 沖涌的血氣扼住喉頭,又在下身高高豎起。 光線太暗,他離太遠,其實連她曼妙的曲線都沒有看清,但想著她正泡著自己用過的池子,也算與他水rujiao融,宗諤就興奮得全身發脹。 包含著他各種體液的池水,會入侵她身體的所有縫隙,她會以為自己洗干凈了,其實到處都是他的痕跡。 她已經屬于自己了。 抱著這個荒謬的認知,宗諤不再大張旗鼓地對虞越示好,他以一種吊詭心理默默看著她被另一個男人占有。 他看到他們形影不離。一起吃飯一起運動,一起在校園漫步一起在溫室蒔花弄草,一起做著他只能每晚在夢中隨心所欲的事情。 他發現她的眼睛總是瞥來瞥去,可一旦與旁人眼神接觸又躲閃著移開目光。她既想引起別人的注意,又假裝得好像無事發生。 宗諤不是個高明的尾隨者,他知道他們知道他在窺視他們。 但是鐘訚滿不在乎,虞越也一樣。偶爾的眼神交匯,她永遠是一潭死水。 炭爐熄滅了。咕嘟水聲抽出的空氣令他胸口有些緊窒。 流動的意象在這一刻靜止,宗諤找到了謎題的端倪。 他的眼探入一只萬花筒,棱鏡一角是她對鐘訚的順從與迎合,另一角是對自己的冷漠與挑釁。旋筒再一轉,圖像崩碎重組,鐘訚身邊的她被切割成利刃貼向自己。 現在不是夢??伤置骺吹接菰秸驹诿媲?,用她對他一貫的輕視冷眼道: “你真蠢??床怀鑫倚枰銌??” 可笑的是,虞越竟然被E班女生奉為楷模。 和鐘訚交往,被宗諤追求,一舉拿下致夐叁大人氣王之二,這樣的戰績放眼全校也找不出第二人。 雖然眼紅愛神之箭沒有射中自己,但因為平時處于學生中鄙視鏈的底端,現在有了受到其他班級瘋狂嫉妒的人物,四舍五入E班可算靠此揚眉吐氣提高了身價。 女生們與有榮焉的建了名為“E班最蒂”的群聊,她們套不出虞越的“戀愛細節”出去顯擺,抱團拉踩的功能倒發揮得淋漓盡致。 虞越幾次退出群聊,都被不同的人拉回去,久而久之她也懶得退了,只是看著每天不停上冒的消息,眼亂心煩。 一個名字在聊天框中閃過,接著有人艾特自己。虞越怔了一下,點進群聊。 她把消息下拉到話題起始點,有人分享了一個某書鏈接——【受傷的過去讓全新的自己更美麗】 Lv妮妮[紅唇]:???真的是唐楠?maya和母胎原頭還有半點關系嗎。。。。。。 月亮與六億鎊:是真的,高二學姐轉給我的,據說她們各大班級群都炸鍋了。她把從前經歷全寫出來,也沒給學校打碼,等著公關部找她吧。 茜茜[皇冠]:扯那么多屁話、、、最后也沒說哪家醫院動的刀子、、、裝bility、、、、、[白眼] Jenni[花]:瞧瞧人家昨天發布 今天熱度就要沖百萬了 諸位就是曬一百條名牌也攢不了她這人氣 [動畫表情] 月亮與六億鎊:就你聰明,誰不知道她掌握的流量密碼是逆襲??!咱們班門面要是愿意,分分鐘上位頂流。@虞越 情況大致明了。虞越點開鏈接,兩張截然不同的面孔加載出來。 區別最明顯之處,是她們的眼神。一邊惶惑不安,好像鏡頭外有只吃人的獸在恫嚇她;一邊自信飛揚,迸發出的無畏的熱情與滿足。 唐楠寫了她從小所受到外貌歧視帶來的陰影。她不敢笑,也不敢哭,因為這都會讓她更丑。她害怕別人盯著她看,那時她就像有了讀心術,能聽到各種有關丑陋的詞匯彈射向自己。 所有女孩都在尋找自我風格的青春期,她不護膚,更不化妝,每天黑衣黑褲,樸素的死氣沉沉。那些好看的顏色不該與她為伍,她知道唯有丑是屬于她的面貌。 “越敏感,越渴望被愛?!?/br> 她寫到進入致夐后與李基懋的交往,那曾是她有過最美妙的經歷,后來也成為她最可怕的噩夢。 無論如何她不能再頂著那張臉生活了。 文章后面寫得都是她尋找整容機構的經過,漫長的手術與恢復期之后,她終于在醫生的幫助下煥然重生,敢于直面過去的自己。 “撕下傷疤,才能沒有負擔的迎接新生?!?/br> 熱評中也有不少人坦言她唯外貌主義的論調很可悲,真正的勇敢自信是接受所有真實的自己。 然后內評就吵開了。 「你沒有一張父母都在人前貶低的臉,就別來秀深度?!?/br> 「我近視八百度從沒摘下過眼鏡,四眼丑X的罵聲從小聽到大。but who care?多讀點書充實自己吧姐妹hhh」 「你再聰明,男人都會認為你是為了彌補外貌不足才只能用智商拼命妝點自己?!?/br> 「well,為什么非要用男人的眼光審判自己呢?這世上其他能取悅自己的事情太多了?!?/br> 「對很多人來說,有一張漂亮的臉比天天吃飽飯還重要。從事實來說,有一張漂亮的臉的確能天天吃上飽飯?!?/br> 對美的追求是人類世代以來傳襲的觀念,尋常逐美無可厚非,但凡事過度即瘋。美麗既能為它的主人贏得優待,也會帶來不幸與厄運。 Lv妮妮[紅唇]:還記得黎天王女兒出生后的名言嗎?來做選擇吧:成為天王的女兒但平凡or有選美冠軍的顏值但貧窮。。。。。。大家想要哪個福氣[狗頭] 茜茜[皇冠]:這還用選?我肯定是要當虞越、、不要讀A班、、、 虞越:@茜茜[皇冠] 你只要找得到辦法,我跟你換。 發完這句,虞越就退出了群聊。 此后幾天,沒人再把她拉回去。 廣播站在叁樓邊緣,虞越推門出來的時候,一片淡紫色的云霞映入眼簾,天邊紅光為它們暈出淺金的輪廓。多么美麗的自然景觀,卻被玻璃網格劃分成無數碎片,人造物的鋼條禁錮了廣闊天空。 虞越踏下螺旋樓梯,光可鑒人的地面還倒映著身后淡彩。 廣播站定期會邀請同學朗誦詩篇,最近她們找上虞越,錄播一期后站長很滿意,她的語速低緩,音色柔和聽來很適合催眠,于是又給她增加了安眠節目的錄制。 可是鐘訚不喜歡占有她的時間被減少,更不能容忍別人聽著她的聲音入眠。 “誰知道那些聽你念詞的人手上在干什么?”虞越知道他不可理喻,懶得與他爭辯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滿腦子裝著yin欲。 見她不為所動,鐘訚假裝威脅:“你那么喜歡錄,明天我把你叫床的聲音送過去,他們更離不開你了?!?/br> “可以,你愿意我無所謂啊。所有人都聽著我的呻吟手yin,所有人都想著扒光我——” 鐘訚一臉受驚地捂住虞越的嘴,不讓她說出更露骨的字眼。 為什么她開始自我羞辱?為什么慌張的會是自己? 困惑于這兩個問題,鐘訚無意識地加重了力氣,熟悉的窒息感帶回后臺的記憶。虞越本能地想推開他的手掌,但是雙手剛剛抬起,更深重的無力又讓她垂落下去。 最終她什么都沒能如愿。充足的空氣重回呼吸道,而她如果不辭拒錄制,鐘訚會取消整個廣播站的運營。 虞越回身看向窗外,霞光幾乎散盡,黑沉沉的夜幕壓下,世界陷入一片混沌。 她走到二樓平臺邊沿,抬高腿—— “步子邁那么大,想滾下去?” 手腕被掙脫不開的力量扯住,虞越仿佛沒聽見那道低沉的聲線,直接向前栽去。 重心失衡,宗諤慌忙抓住扶手,長臂一拽把人帶進懷里。 他的心咚咚狂跳,鼻端是她發頂的馨香。 “我幫你擺脫他,好不好?” 虞越幾乎被宗諤嵌在懷中。 他濃烈的氣息包裹著自己,硬邦邦的肌rou壓疼了她的鼻子。 當聽到那句可能含有征求意味的低語時,虞越旋即笑了。 她笑得肚子抽動,肩膀一顫一顫,宗諤以為她感動哭了。 他松開緊箍著虞越腰際的手,慢慢移到肩頭,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卻不見淚痕。 還未等他開口,虞越的一只手就鉆入他的褲腰,隔著內褲摸到了兩顆圓滾滾的rou囊。 她看見宗諤的臉色一瞬間變得緊張,既警惕,又垂涎。 虞越的手從他的大腿根探進內褲,手指越過草叢,指甲刮搔著那層薄皮。 “幫忙的報酬,嗯?” 宗諤的腿有些發軟,按住虞越肩膀的手開始放松。他低頭想吻那張呵氣如蘭的唇,虞越沒有避開,五指收攏握住他的睪丸用力向下一扯。 天堂與地獄的距離不過轉瞬而已。 腦袋條件反射地磕向虞越,宗諤雙手捂著痛到要斷裂的下體,腰背弓成蝦狀。 虞越滿意地向后倒去,對失重與生俱來的恐慌讓她的心有一霎抽緊,頭部撞擊臺階后眼淚隨之涌出。 好痛。 快點失去知覺吧。 可是樓梯的旋角擋住了她繼續后翻得慣性,虞越扭曲著身體躺在地上,痛感遍及全身。 樓上的人緩過痛勁,奔下樓抱起她,黑著臉沉聲道: “這里是二樓又摔不死,你想鬧個半殘訛我一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