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看了她一眼，又瞥了一眼姜葉，眼中似乎帶著某種奇怪的意味。

    “你們剛剛在說什么？”他問。

    百靈臉上露出憂心忡忡的表情，她看了一眼姜葉，仰頭對牧說道：“姜小姐說昨晚他們中有幾個死了……”

    她的表情又害怕又疑惑。

    牧似乎也有些驚訝，他詢問的看向姜葉。

    姜葉語氣平靜的道：“昨晚我們睡下之后，他們的身體逐漸變得冰冷，就這么在夢里死去了……我以為，你們應該知道些什么?！?/br>
    她目光銳利的看向兩人。

    百靈臉上的表情更疑惑了，倒是牧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想些什么。

    “……我昨晚跟你們說過，我們這里晚上不太平靜吧？”他開口，嘆了口氣，語氣有些沉重的道：

    “我們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出現了一種怪物，這種怪物渾身青黑，長得像是猴子一樣，它們穿梭在雪山之中，在人不知不覺的時候就能將人害死，我們村有不少人被它們所害?！?/br>
    百靈面露震驚，像是從來不知道這樣的事情一樣，但是很快的，她卻又恍然的表情來，點頭道：“對，那些東西太討厭了，它們會把人抓走，我們村有好多人都被他們抓走了！”

    牧皺眉道：“你們死去的那幾個人，大概就是被它們害死的?！?/br>
    姜葉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又問起另一個問題，她問牧：“你昨天說過，等暴風雪停下來，第二天就會送我們出去，所以現在可以送我們出去嗎？”

    牧點頭，道：“當然?！?/br>
    姜葉看著他的表情，他的表情看起來很正常，不像是知道入口消失的樣子。

    目光閃爍了一下，姜葉直接開口問道：“早上我去你們帶我們進來的那個洞口看過，那里根本沒有出口，只有一堵冰墻，你確定我們能出去嗎？”

    “什么？”

    牧面露震驚，下意識的問：“你確定嗎？”

    姜葉點頭，“我看得很清楚，不信你可以帶人去瞧瞧?！?/br>
    牧皺眉，他伸手摸了摸百靈的腦袋，道：“百靈，你好好待在村子里，我和照他們去出口那里看看……”

    百靈乖巧的點頭，目光憂慮的看著他的背影離開。

    “百靈，你有沒有時間啊，能帶我在你們村里逛一逛嗎？”姜葉突然開口，笑看著對方，道：“我對你們村子可是很好奇的?！?/br>
    百靈立刻就笑了，想也不想的就嗯了一聲，直接應了下來。

    “我們村有好多好玩的，還可以拿籃子去河里撈魚，山上還有果子……”她高興的說，“你肯定會喜歡我們這里的！”

    姜葉讓劉玥留在院子里，照看著屋里的幾人，自己則是帶著趙曉跟著百靈在村子里逛了逛。

    俗話說，一日之計在于晨，現在正是清早，村里是最熱鬧的時候。

    村里的人吃了早飯，拿著農具要去田地里去，看到百靈的時候，一個個都親切的跟她打招呼，手里有吃的，就往她手里塞一點，臉上的表情十分慈愛。

    因此這一路走下來，百靈兜里就裝了不少吃的，她還分了一些給姜葉和趙曉。

    趙曉怔然看著，只覺得這些人的模樣都格外的鮮活溫柔，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已經死了的人……只要一想到這樣好的人，竟然已經都死了，他的心情就控制不住的有些沉重起來。

    姜葉掃了一眼，卻發現一個問題，似乎是隨口一問的問：“百靈，你們村里的人，是不是年長的人居多??？”

    一路走過來，他們看見的竟然都是中老年人，如牧三人那樣強壯的青年根本沒幾個，像百靈這個年紀的，更是一個沒看見，而更小一點的，只有他們昨天在路上撞見的那三個，更小的，那也是沒有的。

    所以，姜葉心里有些疑惑。

    而百靈聽她這么問，神色頓時黯然了下來，道：“你發現了啊，我們村的人的確是年長的人多一些，其實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村里都沒有人出生，我出生的時候，是我們村近五年唯一出生的孩子……然后從我出生到現在，我們村也只有三個孩子出生?！?/br>
    這么一說，就不難理解為什么村里人對她那么溫柔慈祥了。

    她可是五年時間里，他們村里唯一出生的一個孩子，受著大家的期待與喜愛，大家可不是要寵著愛著？

    百靈說到最后，聲音越來越低，最后語氣有些低落的道：

    “牧他們說，是老天爺對我們天牧族生氣了，所以我們村新生兒才會越來越少。如果我們不快點找到解決的辦法，我們天牧族遲早有一天會消失在世上的?！?/br>
    “我不想我們天牧族消失，我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一輩子這樣開心的生活在一起?！?/br>
    她看向姜葉，眼里帶著一種悲傷，她問：“姜小姐，你說，我的愿望會實現嗎？”

    姜葉張了張嘴，一時間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她想說，會的，你的愿望會實現的，可是想到天牧族如今的情況，這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畢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天牧族，整個村的人早就已經死了啊。

    百靈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又自言自語的說：“大家永遠在一起，就最好了……你也在我們村子里，就更好了，我好喜歡你的哦！”

    她抱著姜葉的手臂，圓乎乎的臉蛋上全是笑意。

    姜葉好一會兒都沒說話，百靈也不介意，繼續高興的帶著他們在村里閑逛。

    姜葉注意到，村里的房子看上去有二三十戶，但是實際上，許多房屋都是空著的，院子里早就積了厚厚的一層落葉，實際上還有人居住的房子，不過十幾戶人家。

    十幾戶……

    這個數字，讓姜葉有些驚訝，同時也有些好奇，那些空下來的屋子，原先住在里邊的人呢？是和現在天牧族的人一樣，都死了？還是只是單純的離開了？

    姜葉又想到天牧族的人的死狀，他們的死因看上去和戴佳佳的老師朋友們一樣，都是被凍死的，尸體上到處都是被凍傷的痕跡……而在那個夢里，她看見了漫天的雪，大雪幾乎將天牧族的房屋都給掩埋了。

    難道真的只是單純的被凍死的？

    不，人會懂得取暖，沒有那么容易會被凍死？

    姜葉心中微動，問百靈：“百靈，你們這里有冬天嗎？冬天的時候，會下雪嗎？”

    百靈笑道：“我們這里當然有冬天啊，冬天會比現在更冷一點，不過倒是沒有下過雪，我們這里要比外邊溫暖好多的?！?/br>
    聞言，姜葉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

    雪，被凍死的村民們……這其中肯定有所牽扯。

    她看了一眼百靈，心里對他們目前的情況有了大概的一些猜測，只是，還需要一些東西來確定她的猜測。

    ***

    天牧族的人不多，因此村子并不大，姜葉他們逛著逛著，又來到了昨天下午，姜葉他們走到的那條小路，再往上走，就是昨天他們看見的那個森林了。

    “我們別上去了吧……”百靈說，臉上露出猶豫糾結的表情。

    姜葉看向她。

    百靈抿唇，道：“牧說了，這個森林里邊路況很復雜的，人進去很容易在里邊迷路的，說不定就會困死在里邊，他一直不許我來這邊的?！?/br>
    她拉著姜葉的手，道：“所以我們快回去吧！”

    她臉上露出焦躁不安的表情來，眼中甚至帶著幾分恐懼、

    姜葉看了她一眼，依著她的想法，道：“那我們就回去吧?！?/br>
    只是離開的時候。姜葉扭頭看了一眼身后的森林，臉上帶著幾分若有所思。

    三人回去的時候，牧他們已經回來了，三人的表情有些不大好看，大概是確定了姜葉所說的話是真的。

    當聽到姜葉他們回來的動靜的時候，牧轉過頭來，那一瞬間，姜葉很確定的看見他臉上奇異的表情，似乎是憤怒，又似乎是悲傷，那一瞬間所流露出來的濃烈的情緒，幾乎能將人給淹沒了。

    但是很快的，他臉上的情緒就盡數消失了，恢復了往常的冷硬。

    百靈高興的跑過去，朝著三人喊：“牧！照！陽！”

    陽伸手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道：“叫哥哥，陽也是你叫的嗎？”

    百靈就嘻嘻嘻的笑。

    牧看向姜葉，道：“我們剛剛去洞口那里看了一下，洞口的確消失了……我很抱歉?！?/br>
    他臉上露出抱歉的表情來。

    陽死死的皺著眉，道：“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我們也不清楚為什么進出的洞口會消失……”

    “什么叫進出的洞口消失了？”一道聲音插進來，姜葉抬頭，看見戴佳佳臉色慘白的站在門口。

    她大概是聽到了姜葉他們的談話，有些焦躁的問：“進出的洞口消失了，那是不是說我們永遠出不去了？”

    牧三人有些沉默，因為他們也不知道這個答案。

    “你們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到辦法送你們出去的！”牧語氣肯定的保證道。

    戴佳佳的情緒卻是瞬間崩潰了，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她嗚咽道：“嗚嗚嗚，我不想呆在這里，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親眼看見同伴死去，對她的情緒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她很害怕，下一個死去的人就是自己，她迫不及待的想逃離這里，可是現在姜葉他們卻告訴她，他們出不去了，她怎么能情緒不崩潰？

    她嘶聲哭道：“我想回去！我想我爸媽了，我想回去??！”

    黃麗聽到哭聲跑出來，戴佳佳抓著她的手，哭道：“黃麗，怎么辦，我們出不去了，他們說出去的洞口消失了，我們要一輩子都困在這里了！嗚嗚嗚，我不想呆在這里，我想回家?！?/br>
    黃麗消化完她話里的信息，表情也是一變，詢問的看向姜葉他們，表情中帶著幾分哀求。

    姜葉沉吟道：“目前的情況的確是這樣……”

    眼看黃麗表情慌亂，她補充道：“不過，也不是出不去?！?/br>
    一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她身上，劉玥從屋里出來，站在姜葉旁邊。

    “姜小姐，您有什么辦法嗎？”黃麗著急的問。

    姜葉的視線在眾人臉上掃過，最后停留在牧身上，似笑非笑的道：“我們要怎么才能出去，這個問題，我想牧應該很清楚……”

    牧神色訝然，他有些好笑的道：“我怎么會知道該怎么出去……”

    “你當然知道！”姜葉打斷他的話，她看著他，語氣淡淡的道：

    “就像你一直都知道，現在你所生活的這個世界，不過是由人，人為構建出來的幻境……實際上，你們天牧族的人，早就已經死了，所有人都死了?！?/br>
    牧渾身一震，他震驚的看著姜葉。

    戴佳佳他們的表情有些茫然，完全不能理解姜葉話里的意思——什么叫天牧族的人早就死了？如果他們都死了，那么站在他們面前的又是什么？

    “荒謬！”照臉上浮出怒意來，他憤怒的看著姜葉，“你簡直就是胡說八道，如果我們都死了，那么我們為什么會站在這里？”

    姜葉道：“那當然是因為你們全都忘了！”

    她看向站在那里，仿佛徹底呆掉的百靈，輕聲道：“構建這個虛幻世界的人，想要你們活著，想要大家像以前安安穩穩的活著，所以，你們也忘了自己已經死了的事實……”

    “所有的虛幻，只有在她睡著的時候，一切才會回歸真實，在那時候，你們才會恢復死亡的樣子?！?/br>
    所以，那時候的村子如此死寂，因為一切都回到了“真實”。

    “百靈……”姜葉叫了一聲，她看向百靈，嘆息一般的道：“天牧族的大家，實際上早就已經死了，現在的這一切，不過是你自己給自己編造的一場幻覺而已。這一切，你是真的忘了嗎？”

    百靈回過神來，她猛的抬頭看著她，眼眶通紅，眼中帶著憤怒，她道：“我不信！你在騙我！你肯定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