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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辭珩緩緩松開了他,極淡漠地看著他支棱著兩塊微凸的肩胛骨,嘔得渾身發顫,虛脫地將額頭抵在床的邊沿上。 門打開后又被大力甩上,沈明安緊緊護著小腹,細喘著蜷了起來。 困倦和疲憊壓了滿身,沈明安眼神失了焦距,漸漸被拖入沉睡。 他睡了半個時辰不到,困意都還沒解,在聽見柳和裕聲音的時候猛地驚醒。 “先生,太子殿下想見您?!?/br> 沈明安動了動疲憊的身子,實在撐不起精神,沙啞著說:“你和他說一聲,我晚些再過去?!?/br> “可是太子殿下過來了?!绷驮*q豫著又添了一句,“他在前廳等著您?!?/br> “……好?!鄙蛎靼猜曇羲粏?,撐起虛軟的身子應下聲來,“我現在過去,你先去給他倒杯茶?!?/br> 第45章 昨日回京,何公公就說陸清識十分擔心他的安危,急著要見一見他,沈明安那時候應了下來,但昨日陸清識想和他說話的時候又被皇后喚了過去,這兩日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沈明安忘了要去一趟東宮。 他猜想到陸清識可能是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所以才要急著見他,卻沒想到一進前廳便看見陸清識在焦急地走來走去,看見自己更是直直地跪了下來,急得眼眶中含著淚,“先生,你幫幫我?!?/br> “殿下……”沈明安震驚不已,陸清識身為太子在他面前跪下,他也只能掀袍跪了下來,“發生什么事了?殿下別急,先起來?!?/br> 陸清識只得自己先爬起來,再去扶沈明安,小心地開口:“先生,半個多月前春闈,有很多人到上京來趕考,然后、然后父皇讓我負責今年春闈的出題和監考,我就去了,考場也是我安排的……” 沈明安見他半天說不到重點,出聲安慰道:“這是好事啊,說明陛下看重你?!?/br> 春闈即會試,前一年夏秋時候鄉試中舉的人才會有資格參加第二年的會試,會試分三場,每場之間間隔三日舉行,最后再是殿試,由皇上欽點出狀元、榜眼和探花這前三名。 “可是今年第三場會試上出了點事情,有個考生夾帶小抄進了試場,我沒發現?!标懬遄R抬頭看了一眼沈明安的臉色,緊張地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他在考試的過程中把小抄拿出來抄,被監考的許翰林發現了,父皇很生氣,已經將他下獄了,還下令讓大理寺卿衛博然嚴查那一場考試的所有考生和前兩場會試的每一個人的答卷?!?/br> 春闈作弊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不僅對其他考生而言不公平,更是對朝廷的一種尋釁。春闈試場審查十分嚴苛,極少有作弊這樣的事情發生,也很少會有人冒著下獄的危險夾帶小抄。 往年春闈的試題和監考都是沈明安全權負責的,從未出過事,今年沈明安從益州回來被困在東陽村,春闈的時候沒趕得及回上京。 看著陸清識不知所措的樣子,沈明安嘆了口氣,“那便讓衛博然去徹查,這樣也好給其他考生一個交代,之后重新舉行一次會試,把剩下的流程都做好,想來皇上也不會太怪罪于你……” “但考場上有一位杜姓的叫杜勒的考生,是我乳母的親弟弟?!标懬遄R見沈明安沒有生氣,大著膽子再次開了口:“第三次會試他生病了,乳母就這么一個弟弟,她央求我,我也不能不答應,就、就安排了一個人幫杜勒替考,可是現在衛博然在徹查這件事,先生,我好害怕,你和衛博然關系好,你去同他說一說,讓他不要查了好不好?” “你找人幫他替考?”沈明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生病了可以延緩考試,你是監考官,職責就是確??荚嚬?,你為什么要找人幫他替考?!” 陸清識眼神閃躲,“杜勒他……他不識字的?!?/br> “什么?”沈明安甚至一時理解不了他在說什么,“那他前兩場怎么考的?” “前兩場會試我給他透了題,讓他帶著事先寫好的試題進了考場,第三場會試的試題是不確定的,我就只能安排了人給他替考……” “臣教了殿下十余年,就教給殿下如何利用職權之便徇私枉法嗎?!”陸清識遇事猶豫不決,沒有主見,沈明安一直知道,可他沒想到,他教了這么多年的學生,一個國家的儲君,如此不分黑白。 “不是的,先生……”陸清識被他說得面色青白交加,“如果被衛博然查到了告訴父皇,父皇一定會生氣的,只要這次杜勒的事情能瞞過去,他就可以參加殿試了,殿試是我負責的,肯定沒什么問題的,我都答應乳母了,先生,你幫我想想辦法……” “我沒辦法!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擔后果?!爆F在已經是東窗事發了,陸清識卻還想著要讓杜勒做官,沈明安氣得連敬稱都忘了說就開始訓斥他:“你知道春闈的目的是什么嗎?是為了為朝廷選拔人才,為百姓找一個負責任的父母官,為了百姓能安居,在遇到不公的時候能有一個人為他們住持公正。更何況會試拔得頭籌的人都是要在朝中當重臣的,你居然要讓一個大字不識的人來擔任這樣重要的官職?!” “杜勒他不是不想讀書,他只是沒有機會讀書,但他的心是好的,他以后也一定能做一個好官?!标懬遄R不敢看他,“只要給他一個機會……” “憑什么要給他一個機會,就憑他是太子乳母的弟弟?”沈明安叱道:“我當年來上京趕考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考生,他考了三十六年才考中了鄉試,有了參加會試的資格,提前一個月就帶著家里人給他湊的盤纏,早早的來了上京,上京物價高,大冬天的他就裹著一床掉絮的棉被睡在破廟里,會試開始前三天,他收到了家里的來信,他的母親去世了,一邊是苦讀三十六年才得到的會試機會,另一邊是從小撫育自己長大的母親,最終他連夜趕回了鄉,為母親丁憂三年,可他已經是近六十歲了,還有多少個三年可以等,誰來給他們一個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