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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安琴藝高絕,字畫在上京城中被炒得價值不菲,學識淵博,各方面都有涉及,連陸承景遇政事不決時都時常來和沈明安商討,小時候他眼里的沈明安仿佛無所不能。 他小時候暗自想著要成為沈明安這樣的人,后來不這么想了,他更想讓沈明安變成他一個人的。 明明在陸辭珩剛進國子監那段時間,沈明安身體雖然算不上有多好,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動不動就要咳嗽,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病一次,骨頭伶仃支著,抱著都硌手。 他思緒飄遠,許久后發覺沈明安已經在他背上睡著了,呼吸淺淡,睡得很熟。 爬過了大半座山以后,眼前的房屋燈火漸漸清晰起來,農田上覆著積雪,隱約可見被雪打蔫了的蔬菜,雞鳴和白鵝拍打翅膀的聲音交映著從村頭傳來。 村里路上的積雪被清掃過,并不難走,兩人到時已近深夜,只有稀稀疏疏幾戶人家還亮著燈,陸辭珩在最近的一戶有燈的人家門口停下,抬手輕輕扣了扣木門。 扣門聲未落,便聽得里頭有狗沖到了門口,在門的另一側狂吠不止,狗吠的聲音驚醒了沈明安,他的頭擱在陸辭珩肩上,察覺到自己還被陸辭珩背著,耳根泛上點紅,不安地動了動,開口道:“放我下來吧?!?/br> 溫熱的呼吸拂過頸側,陸辭珩頗有些不情不愿地將他放下。 狗吠一聲響過一聲,過了會兒才聽見里頭有人的動靜,木門從里頭打開,當先沖出來一只黃狗,沖著兩人一頓叫,被主人呵斥了聲才消停了下來,乖乖坐在門邊看著他們這兩個不速之客。 這屋子的主人是一個大約四五十的婦人,她明顯是聽到敲門聲匆匆跑出來的,身上只來得及搭了一件外衣,背后映著屋子里低微的燭火,發髻間有小半頭發都已經花白了,她見到兩人,溫和開口詢問:“你們是?” 沈明安道:“我們是過路的商人,不小心誤入了那片雪山,恰巧遇到雪崩,來時的路都被封住了,想在您這兒借住一夜,明天早上就走?!?/br> 婦人轉頭望了自己里屋一眼,似乎有些猶豫不決。 他們也不好白白住人家家里頭,但沈明安身上東西都丟了,只摸到了方才那個玉佩,他正遲疑著要不要給出去,卻見陸辭珩直接拿出了張五百兩的銀票遞給那她,道:“叨擾您了?!?/br> 五百兩的銀票太招眼,但陸辭珩身上就沒帶小額的銀票,眼下也沒有更好的法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眿D人見到張那么大的銀票嚇了一跳,連忙擺手說:“我……我一個人住,這家里也沒什么空房,倒是有間老屋,是我父母還在世時住的,許久都沒人住過了,就是位置有點偏,離村口遠了些,你們若是不嫌棄,我領你們過去?!?/br> 第31章 婦人姓周,是個熱心腸,她從自己屋里拿了兩把傘,一把自己撐著,另一把給了沈明安他們,大冷天的,提著一盞小油燈給他們帶路。 周嬸也是可憐人,她說自己丈夫死得早,唯一的一個兒子在十多年前和自己一同去市集時走丟了,走丟時才不過三四歲,十多年來杳無音訊,后來父母年紀大了,也都接連去了,到現在就只剩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住在村子里。 在和周嬸攀談中,兩人才知道了這一處是東陽村,算是隸屬于江州的一處小村落,處地極偏,是在益州與江州的邊界處,再過去些就是益州了。 東陽村附近有好幾座雪山,每到冬天大雪一下就極易發生雪崩,說到這里,周嬸還念叨說他們真是命大,村里人都知道山上危險,不會往那處去,但每年都會有人誤入這里的雪山,何況山上還時常有野獸出沒,等被人發現時早就連尸體都不全了。 “你們可能得在這兒住一段時日了?!敝軏鹦跣踹哆兜卣f:“要從村里頭出去就只有村口那一條路,幾天前那條路就被大雪給封住了,必須等到雪化了才能出去?!?/br> 陸辭珩身上都是雪,手里的傘不自覺往沈明安那邊偏,自己撐了和沒撐一樣,他看向沈明安,沈明安蹙著眉,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蒼白的唇動了動,輕聲道:“大概要多久才能化雪???” “開春時雪才會慢慢化開,如今正值隆冬,怎么也得個把月雪才會化了吧?!?/br> “這段時間都出不去嗎?”沈明安問。 “嗯,真要出去只能從山上翻過去,但是最近一直下雪,很容易遇上雪崩,還是不要往外走比較好?!?/br> 周嬸邊回他邊用鑰匙去開老屋門上的鎖,青銅鎖銹得不成樣子,開鎖的時候木門嘎吱作響。 屋子不大,也沒什么家具,床和桌子都用布遮著防塵,周嬸掀開上面蓋著的布,從柜子里抱出了一床被子,道:“這床被子是今年新做的,不過這般冷的天,就這一床被子可能會冷,而且這屋子里也只有一張床?!?/br> 周嬸眼神在陸辭珩和沈明安身上逡巡了下,遲疑道:“小陸,你們倆……是兄弟嗎?” 陸辭珩正想說話,沈明安就先他一步開了口:“我是他的先生?!?/br> 這已經是短短一天里沈明安第二次這么說了,白日里和王興言說自己是他的學生,現在對周嬸又是這個說辭,一有人問到他和沈明安之間的關系,沈明安就要和他劃清界限,仿佛對他唯恐避之不及,要把師生這檔關系擺到明面上來做遮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