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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像都明白這個道理,只聽她繼續講:“茲逸那個人就是很固執,誰的話也不聽的嘛,你我都明白,要真是那么重要的地方,會輕易讓外人進去么?估計戎唳也就是想挫挫她的銳氣,讓她以后不要總在這些地方鉆牛角尖?!?/br> 黎星漠并沒有被這一席話安慰到,他的心依舊高高懸起,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后頸也開始隱約作痛,都說alpha和omega建立完全的標記后,精神上也會有一定程度的聯結,但他與戎唳在這些時日里始終形影不離,從未具體體會過,那么現在、在此刻,這又意味著什么? 通訊鈴聲突兀地響起,顯示是戎唳,他有些雀躍地接起來想要開口說話,卻聽見那邊的戎唳聲音有些喘,“星漠,快走,現在就走?!?/br> 說完這話,戎唳好像又意識到了什么似的改口:“不……來我這里,星漠,跑快一點,別怕,要乖乖的?!?/br> 此時此刻,戎唳全身已經被雨淋透,像被丟棄在雨中的一只流浪狗,渾身上下都寫著孤家寡人幾個字,他從未在哪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渺小與無力,在命運面前只有被揉搓拿捏的份;他想:也不至于這樣吧? 宇宙多么大,給他一個小小的棲身之所都不可以嗎? 雨勢已經大如瓢潑,戎唳躲在一棟建筑的墻根后,有雨水順著他高聳的鼻梁滑下來,間或有幾滴落在濃密的睫毛上,像隱忍到極致的幾滴淚水;他形容狼狽,衣領在剛剛的奔跑中散開,此時隨著動作露出一截明顯的鎖骨,積水在他脖頸連接下巴處匯成一灘小小的水洼,頭發已經緊貼額頭,用手朝后一捋,盡是還沒流下的雨水。 戎唳自問,就算是在離開勞浮緹的那天,也從未這么凄慘,讓他一時想要黎星漠快快地來,一時又想要對方不要來,免得看到自己這副模樣,破壞了自己在他心中的樣子。 戎先生已經很累了。冬天的雨冰涼,讓他感覺自己好像穿著衣服在滿是冰塊的池子里游泳,一時也不能完全地確定是不是因為淋了雨而導致了什么病癥,但他還有空抽出一絲理智想:自己剛剛做的決定正確嗎? 讓黎星漠過來,又能改變什么?第四星系是比徐皓軒家里還要更鋪天蓋地的一張網,他怎么會現在才意識到,簡景曜想讓黎星漠回到神壇,為他們所用,現在當然要斬斷黎星漠和這世界上所有的聯系,要天長地久,就要不留情愫。 他的星漠,他的小孩……雨這么大,會不會著涼? 戎唳忽然用盡力氣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地往回程跑,他想:今天就算是死在這里,也要握緊黎星漠的手。 是不是他們對命運屈服太久,導致現在誰都想要在他們頭上橫插一腳?他偏不,他的想法從以前到現在從未變過,被迫同意結婚的時候他敢明目張膽地反抗,現在愛上黎星漠也照樣敢讓所有人知道,門都沒有,命是他自己的,愛人也是他的,什么狗屁不落星計劃,能比愛人還重要么? 那是他走過紅毯,共枕而眠,無數次親吻的、他的愛人。 只是他現在還不知道,一切都太晚了。 - 黎星漠自打接到了戎唳的電話,整個人猶如被當頭一棒,他看向蕭繁,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最后勉強擠出一句:“你現在趕緊走…你就說不認識我們,你現在趕緊走?!?/br> 然后他自顧自地說:“我要去找戎唳……戎唳在等我?!?/br> 他一路磕磕絆絆,但早就來不及,下一刻就有無數的黑衣人從天而降,將他們所在的居所里里外外圍了個透徹,硬闖已無可能,但黎星漠像瘋了一樣地往外沖,他嘶吼道:“簡景曜!你出來!” 沒有人應答他,只有一圈圈冷酷而又嚴肅的人墻。 下一刻,他聽到來自身后的悶哼聲,再回過頭去的時候,蕭繁不知在何時已經被降伏,兩個人隔著一段距離對望,黎星漠頹然地滑坐在地上,他不再試圖去沖破這堵墻了,多么可笑,他和戎唳,一個還在閉目塞聽、用盡一切和命運抗爭的時候,另外一個已經意識到,出門時候的那一吻,也許就是這輩子的最后一面。 抗爭原來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姍姍來遲的簡景曜終于出現,身后還跟著同樣被捉住的茲逸;黎星漠無法不對這個人心懷怨懟,盡管他潛意識里也知道這一天必將到來,但他仍然惡毒地想:要不是你,這一天怎么會來得這么早? 簡景曜的嘴巴一張一合,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仿佛還是對他有無窮無盡的耐心,但是黎星漠此刻什么都不想聽,短短一會兒的功夫,他臉色已經蒼白,聲音也變得嘶啞,他低聲地問:“戎唳呢?” 四周都安靜下來,但沒有人回答他。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答案了,有幾個人像拎破爛麻袋一樣拎過來一個人,這個人渾身濕透,眼睛也緊閉著,要不是胸膛還在輕微地起伏,幾乎要讓人以為已經不具備任何生命體征;但隔著重重人群,黎星漠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是誰。 黎星漠全身上下的每一處細胞和機能好像都被激活了,他用力地推開所有人,短短幾步路摔了無數次,他也到達了雨幕中,顫抖著雙手探了探戎唳的鼻息,又俯下身去聽對方的心跳,然后才無聲地張大嘴巴,淌下一串又一串熱淚。 他的alpha還活著,他找到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