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頁
就在她轉身的時刻,李衎卻突然猛烈地咳了起來,祝清圓下意識地停住腳步。 下一瞬她便感覺到自己被溫暖的氣息籠罩,李衎微微俯身,在她頸畔耳語:“后日盈陽公主及笄宴,圓圓能否陪我同去?” “我?”祝清圓略微驚訝。 “帶小廝去公主府多有不便,但淮陽侯府已無其他女眷……” 是了,畢竟侯府的婢女正是上次為了寬慰祝清圓,通通遣散了。如今府中只剩一些粗使丫頭。 也許是理虧,又或許是身后郎君傳來的氣息使人炙熱慌亂。 祝清圓只得草草應下,落荒而逃。 - 一日的工夫倏忽而過,轉眼便到了盈陽公主及笄宴的日子。 祝清圓前日答允赴宴后,也略略探聽了些盈陽公主的生平。 她是當今新帝的胞姐,生于小滿之日,滿則夏氣盈,故而封號盈陽。 新帝年幼無根基,這場公主及笄宴,表面為了慶賀,實則是給公主選婿聯姻,成為朝中某些人傳柄移籍的借力。 祝清圓可不想深陷權貴之爭,于是一切都往低調上打扮。她穿了身玉色長衫,挽著輕巧的云髻,素淡得近乎透明。 此時約莫未時二刻,初夏的日頭也不容小覷,小芍打著傘一路送祝清圓至馬車前。短短一路,竟也使額角沁出薄汗。 李衎早已坐在車中等她,馬車簾一掀,郎君手中的涼茶便遞了過來。 祝清圓默默接下,小口啜飲。 李衎見祝清圓低眉斂目惴惴不安的模樣,輕聲笑問:“你在擔憂什么?” “沒有啊……”祝清圓聲色漸弱地回答,十分沒有底氣的樣子。 其實她倒也不覺得那些京城貴女們一定會刁難她,只是公主及笄宴,得多少人啊…… 她已經許久沒有參宴過了,驟然要置身這么多人中問安周旋,才發現自己好似逐漸喪失了與人交際的能力。 繼而,李衎從袖中掏出一條腰佩,其間串著一枚精巧的螭龍鈕印。 他遞給祝清圓,道:“系好?!?/br> 祝清圓一瞥就明白,這恐怕是郎君在攝政之位專用的隨身章印,畢竟龍鈕的規格非常人能用。 “哦?!?/br> 小姑娘低著頭接過,伸手就往李衎腰間探,但是卻被郎君一把將手腕抓住,嘆息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李衎無奈道:“系你自己腰上?!?/br> “???”祝清圓有些詫異。 “大宴上男女分席而坐,我難免看顧不到你?!?/br> 這螭龍鈕印是李衎給她的護身符。 祝清圓終于反應過來,默默給自己系上,順便緊了緊腰帶——今日要是不小心將龍鈕弄丟,恐怕與當眾掉裙頭的后果一樣——不得好死。 約莫一炷香的工夫后,車夫拉停了馬車。 淮陽侯府的馬車如今好似一道圣旨,車外方才還雜亂的各色聲音,瞬息間寂靜一片。 車夫撩開簾子,李衎率先下來。 但還未等門口群臣們蜂擁酬酢,李衎卻轉過身,抬起手,從車上扶了位小娘子下來。 眾人瞠目結舌。 郎君們還好,只當做什么都沒看見,但他們身后隨行的家眷娘子們可都伸長了脖子悄悄探看。 心中大約猜到這就是那個傳說中的趙恒孫媳。 祝清圓自然也感受到了那些目光,她也早知道自己必有這么一遭。但要活下去,總得出去見人。 李衎似是知曉祝清圓在擔憂什么,掌心握著她的手微微用力,二人相視,小姑娘淺淺一笑。 然而誰也沒想到,公主府的門童與婢女們將賓客迎進門后,便要將他們男女分開。 “娘子們請隨這邊走?!眱晌绘九I眍h首。 與此同時,小廝們也指引著郎君們去往另一邊。 眾人面面相覷,祝清圓也訝異地抬頭看向李衎。 郎君卻只笑著,寬慰道:“去吧?!?/br> 于是祝清圓半信半疑地跟著婢女前往,女眷們穿過垂花門,沿著望不到頭的游廊不知要前往何方。 京中女眷大多相熟,夫人們走在前頭,女兒們跟在身后,再往后便是各府隨行的女婢們。 祝清圓身為布衣,無名無分,只能與各府婢女們走在一起。 也許是她今日太過素雅,旁人便將她當作了什么高等女使。 “jiejie是哪個府的,怎么此前從未見過?” 祝清圓從放空中回過神來,尷尬一笑,模棱兩可道:“我從淮陽侯府來的?!?/br> “真好?!毙⊙绢^一臉艷羨,“你們殿下如此俊朗,又未娶親……” 祝清圓還以為她下一句便是渴望攀附做小,沒承想小丫頭脫口而出一句“不用伺候那么多姑娘太太可真好!”。 祝清圓沒忍住笑了起來,兩人也不由親近了幾分。 正在說話間,前頭的夫人們卻突然停下了腳步。祝清圓抬頭一看,才發覺眼前竟然是一片湖。 午后暖陽略過湖面,留下粼粼波光,芙蕖遍生、圓葉如蓋。而湖心自有一幢精巧的小樓,飛檐掛角,恍若仙島。 靠岸則停了十數畫舫,引路婢女們請各家娘子們上船。 輕舟啟過荷叢,連衣角都沾染上了蓮香。之前一路上碎嘴的小丫頭們也沉浸于美景,欣喜觀賞不再言語。 小樓門匾上掛著“瀲滟樓”三字,倒是十分女兒情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