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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她也這般緊張。 夢雀偷偷瞄向祝清圓,心中竟有幾分主人家的欣慰。她以為祝清圓是秉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念頭,在為太傅與趙家的前程而憂慮。 實則祝清圓腦中浮現的是上一世宮變的場景。如果趙家突然提前造反,自立新帝,那她現在的謀劃都將毫無意義,以后從趙家脫身而出更是不可能的事。 等他們抵達趙府正廳的時候,已經是濟濟一堂。林氏、趙行祿、林卿云、趙蓁寧以及她的生母周小娘都在。 見有人前來,他們紛紛轉身看去。 趙蓁寧第一個翻著白眼道:“祝姑娘過來做甚,自以為住在府里就是我們趙家人嗎?” 林卿云沉下臉,看了趙蓁寧一眼卻未說話。 祝清圓對趙蓁寧恍若未聞,她只向林氏行禮道:“圓圓今日前往禪元寺上香,故而來遲了?!?/br> 林氏現在也沒心思與她周旋,皺著眉嘆道:“坐吧?!?/br> 趙行祿一介草包,哪曉得事情輕重,不甚在意地吃著葡萄:“要我說也出不了什么大事,還有姑母在宮里,誰敢對我們怎么樣。什么時候用膳???中午也沒吃,餓死小爺了!” “你閉嘴!”林氏怒火中燒,舉起茶杯就摔到了趙行祿跟前,將在座眾人都嚇了一跳。 “滿朝文武,但凡在上京的都被召進宮去了,到現在一個都沒出來。若不是你沒用,何至于與我們這些婦人一起留在家中干著急!” 祝清圓默默垂眸,捏緊了袖口。 - 暴雨如注,皇帝的福寧殿前卻站滿了撐著傘的文武百官,水花將他們的朱紫朝服濺了個半濕。 天色已近全黑,群臣鴉雀凝息,如刑場般寂靜。只有無數的宮婢和黃門捧著湯藥魚貫而入,急促的腳步和著雨聲一下下敲在眾人心上。 趙后盯著人群中的趙太傅看了幾眼,卻又不能叫他進來商談,又急又怒。想必這些大臣們心里都以為今日是趙家搞出的把戲,但實則趙后與趙太傅并不知情。 兩個時辰前。 突然有幾十個小黃門假借為圣上采購小玩意兒出宮,然而他們出東華門后卻并未上市集,而是四散去了上京各家官員的府邸。 他們稱圣上病危,召諸臣進宮侍疾。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換好朝服入宮去,包括趙太傅。而宮中的趙后,反而是最后一個知曉此事的。 大臣們紛紛入內,趙后已來不及阻攔。更何況,皇帝的確已是強弩之末,撐不了多久了。 “我們不是每日給他喂續命的丹丸,怎么會突然惡化?”趙后叱問著匍匐在腳下的御醫。 那御醫瑟瑟發抖:“許是……許是陛下近日吃了什么與丹藥相克之物?!?/br> 趙后按下心頭怒意,也怪他們大意,近來她與父親一直在為招攬親軍司的孟指揮使而煩心,忽略了皇帝這邊。 他現在癡傻如小兒,若吃了什么不該吃的,也不是全無可能。 但現在更要緊的是要查出,消息究竟是誰放出去的。 “那些個小太監還沒抓到嗎!”她轉頭責問著心腹姜玉濤。 姜公公跪在地上不敢動,說來也怪,那些小黃門出宮宣召之后,就似魚入河海,忽然間全無蹤跡了。 趙后氣得頭疼,她撐著滿頭金翠道:“你去把父親叫來,就說本宮傷急攻心,想見見他?!?/br> 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她本該與趙太傅避嫌,但如今她是真不知要怎么辦了??倸w他們相見的地方是偏殿,不是皇帝此刻的病臥之地。 趙恒在朝中只手遮天,眾臣看著他前去與皇后會面,屁都不敢吭一聲。 現在局勢不明,九五衰微,沒人愿做這只出頭的鳥公然與趙家為敵。 “父親?!壁w后見到趙恒才松了一口氣,她皺著眉屏退下人,問道,“現下我們該如何?” 原本他們是打算等到萬事俱備,再一舉反魏。但如今群臣皆在,都是各懷鬼胎,其中還不乏手握兵權的武將…… 趙恒抬眸,暗道自己的長女還是不夠果決。 雖然現在的局面的確不在他的設想中,但兵行險招,成大事者向來是一朝功成萬古枯的。 他緩緩開口,嗓音有些砂礫磨紙之感:“告訴應央緊閉宮門,待龍馭賓天便血洗大內?!?/br> 趙后一驚,可趙恒已經轉身走出去了。 應央是殿前司指揮使,也是趙家最趁手、依仗最大的那柄刀。 “嗒——”殿內水鐘的長板落下,戌時了。 - 趙府的護衛飛馬而歸,跪倒在林氏面前:“夫人,宮門落鎖了!” 大魏向來是酉正時分關閉宮門,今日群臣入內,便一直未見動靜,眾人心中還在猜想,過了關門時分卻不關,許是很快就要出來了。 沒承想,距離酉時一個時辰后,宮門還是落鎖了。 宮門一關,大內與外城便成了完完全全的兩個地方,由外向里闖幾乎全無可能,一切只能靜聽造化。 林氏本就不是個能經事的,況且她知曉,現在還不是趙家準備造反之時。她怕的是有人先行一步,打著清君側的口號,將矛頭對準趙家。 只可惜她的母家也是文臣,別說突擊了,就連自保也難。 廳堂內還是祝清圓這些人,她們就這么一直坐到天黑,直至夜深。每人都抱著自己的心思焦躁不安,除了趙行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