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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雀久不做粗活,素日當差與主子們同睡同起,也已經許久沒有起這么早過了。 她強撐著精神替祝清圓挽發,問道:“姑娘怎么去的這么早?” “佛寺圣地,自然要起早些,若能趕上頭柱香最是靈驗?!弊G鍒A掩袖呵欠道。 實則,她是因為不知魯國公夫人何時過去,才只能早早前往,以免錯過。 緊趕慢趕,梳洗熏香完后又用了一小碗百合粥,到出門時日頭已經升了上來。 薄薄的金光沿著歇山頂遍布府宅,在指尖發梢跳躍,輕盈的風中已經帶了些初夏的味道。 祝清圓從小花園中穿出,一路寂靜,總算無驚無險地出了門。 - 禪元寺建于京郊的虞山上,歷朝歷代都有君王前去參拜,可謂是大魏的國寺。 雖說這次去禪元寺是為了見魯國公夫人一面,但祝清圓也著實想去誠心拜拜——命途多舛,造化弄人,她想問問菩薩自己究竟還要慘多久。 車馬碾過淺草,帶著芬芳一路轔轔而去。 今日非初一十五,香客稀少。抵達禪元寺前的時候,還只有祝清圓這一輛馬車。 樹下掃著青磚的年輕和尚停下動作,沉默地朝她們合十行禮。 祝清圓上前問:“不知圓空小師父可在?” 僧人點點頭,含笑道:“圓空師叔正在藏經樓做早課?!?/br> 祝清圓聞言不由掩唇莞爾一笑,眸中星星點點。沒想到小和尚年齡本事不大,輩分倒挺大。 如此,祝清圓便先去正殿燃香叩拜,一邊等著圓空做完早課來找她。 夢雀候在殿外,寺中青煙裊裊,頌吟聲幽然傳來,叫人心靜。漸漸的,她也發起怔來,盯著遠處蒼竹搖擺散漫思緒。 忽然,遠處傳來一孩童的呼聲,清亮悅耳:“圓圓jiejie!” 夢雀與祝清圓都回過身去。 只見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光頭小和尚正朝這邊跑來,胸前的佛珠正隨著他的步子左右搖晃,笑得牙不見眼。 而他身后跟著一位身著黃褐偏衫的高大僧人,步履緩緩,眉目堅定含笑,見之若度眾生。 “圓空,跑慢點?!?/br> “是,師父?!?/br> 祝清圓略微驚訝,沒想到禪元寺的慈恩高僧竟這么年輕,瞧著也就不惑年歲。 直至小和尚撲進祝清圓懷中,慈恩也在她們面前站定,緩緩行了個佛禮。 圓空機靈,看出祝清圓在夢雀身邊有些局促,便道:“我帶jiejie去看看禪元寺吧?” 說罷便拉著祝清圓往殿后走。 夢雀一時沒跟上,一抬頭又是慈恩那洞察萬物的深邃眼眸,心中發虛,便選擇了原地等候。 圓空將祝清圓拉到無人的地方,身后是怒目威嚴的四天王像。 他從納衣袖子中掏出一個小盒子,交給祝清圓。 她打開一瞧,發現是一串瓔珞,金絲中間鑲著一塊墨玉,細細看能發現刻有一只三足金烏。 只是這塊玉仿佛是從別處撬下來,而后生硬嵌成瓔珞似的,邊緣與金托并不合縫。 “這是施主哥哥派人送來的,叫你務必戴上?!眻A空眨巴著眼,單純傳話。 他怎么知道自己今日要來禪元寺? 祝清圓心中疑惑,對郎君愈發好奇起來。 只是夢雀一直在不遠處眺望,未免她生疑,祝清圓只能先將瓔珞趕緊戴上,而后將墜子藏進衣服中。 繼而裝作點香的模樣,跪在殿中,將菩薩神佛都拜了個遍。 “他是何時送來這盒子的?”祝清圓小聲問圓空。 小和尚思索了片刻,道:“應當是昨夜寅末,我聽見師兄們起來念早課的聲音了?!?/br> “來送盒子的是一位身形高挑的jiejie,來無影去無蹤,可瀟灑了!”圓空補充道,很是興奮。 jiejie? 祝清圓心里微哼一聲,有些不是滋味。 “那她好看嗎?”小姑娘輕聲嘟囔。 “什么?”圓空回過神來,一臉天真。 “沒什么!”祝清圓趕緊含糊揭過,站起身來理理裙擺,將手中的香柱插進爐中。 接著又往下一尊佛像走去。 日頭照在寺院的影壁上緩緩移動,很快便到了正午。 可她要等的魯國公夫人竟還沒來。 魯國公府按腳程算來,比太傅府離得還更近些。況且敬香少有午后才來的,一般都是趕著清晨,愈早愈好。 祝清圓心中不安,但她還想再等等看,便順勢接受了圓空的小邀,留在寺中用齋飯。 許是快入夏了,天象多變。才從齋堂出來,那盛耀的日光便被云層隱了去,陰沉了不少。 茂密的葉尖也都凝滯著,沉悶無風。壓得人心頭愈加惴惴不安起來。 慈恩走到祝清圓身側,道:“姑娘似乎心緒不寧?!?/br> 她看了看不遠處的夢雀,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禮節性地對慈恩笑了笑。 “午后藏經閣講法,姑娘也一并前來吧?!?/br> 慈恩朝祝清圓淺笑頷首,而后走遠。 講法未受邀者不得入內,夢雀被正大光明的留在了藏經閣外。 此刻天色烏蒙,壓在寺院穹頂上,一場大雨顯然正蓄勢待發。 祝清圓孤身一人提裙入內,繞過一幢幢塞滿經卷的書架,發現藏經閣中只有慈恩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