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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小姑娘今日有些奇怪,整個人呆坐著任憑夢雀擺弄,撐著下巴笑意盈盈,無知無覺。 并不是瞌睡未醒,反而像在神游,或是……思春? 夢雀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遲疑地喚了喚祝清圓:“……姑娘?” 祝清圓霎時一凜,黃粱大夢頃刻倒塌,仙君遠去。她也正被小軒窗外刺來的光晃了晃眼,叫她回到此情此境。 “咳……”她捏起帕子捂嘴咳了咳,掩飾難堪,對夢雀另起一話頭,“我有些想念家中的糕點了,上回賜蜜齋來的那小丫頭倒是會做,能不能請她今日到府中來做一次?” 夢雀一愣,沒想到這祝姑娘竟是個貪嘴的,不過這也無傷大雅,她便點頭應下。 不過夢雀哪里曉得祝清圓在思慮些什么,昨日家宴,趙太傅允祝清圓可以外出前往禪元寺,她自然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還在無隱寺前往棣州的路上時,祝清圓就曾想過,若要在趙家的爪牙下保住家財,只能舍利分權。 祖父曾說:友能成敵,敵可化友,唯利不變。世間萬物變化來去,終究都是制衡之道。 如今一百車現成的金銀珠寶消失,趙家人只會更快地將主意打到祝家的行令上來。 所謂行令,不過死物而已,真正的金貴的,自然還是祝氏那源源不斷的進賬。 祝清圓要做的,就是盡早將祝氏名下的商鋪生意交予他人,一同打理,一同分利。 只有有了共同的利益,他們才會與祝清圓一道,共同抵御趙家。 原本祝清圓還很猶豫,生怕自己沒有在趙家手里扭轉乾坤的能力。 但昨夜李行的來訪,反倒讓她堅定下來。 她不知道李行背后的人究竟是誰,他們又有幾分勝算。但若她能為“滅趙”添上一把火…… 擁兵自重卻事事獨善其身的魯國公,便是祝清圓想要替自己爭取的第一位盟友。 小芍來得很快,午時還未到,她便匆匆趕來。賜蜜齋的生意自有兄嫂照看,她心中只念著祝清圓。 可夢雀到底是太傅的人,為免嫌疑,祝清圓不敢與小芍表現得過分親昵,也不便再與她單獨說話。 好在她們自幼一齊長大,在以往祖父的訓誡下倒是誕生了許多“暗度陳倉”的妙方。 祝清圓要夢雀替她備好筆墨,自己挽袖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糕譜”,末了遞給夢雀,道:“讓那小丫頭照著做?!?/br> 夢雀在廊下邊走邊看,果然只是一篇教做糕點的方子而已,瞧不出什么異樣。 她親手將方子交給等在小廚房內的小芍,看著她開始揉面,而后才回到祝清圓身邊。 若是夢雀待得再久一些,或是對吃食之事有些領略,便能看出,小芍所做的糕點,與那方子上寫的大不相干。 “姑娘,你怎么哭了?”小廚房的潼兒瞧見小芍偷偷地抹眼淚,湊過去好奇道。 “沒什么,許是你們這的柴火有些熏眼睛?!?/br> 幼時,祝清圓從閑書上看到,歷朝歷代總有些地方會有種傳女不傳男的文字,叫做“女書”,是一種外人無法讀懂的密語。 她便與小芍興沖沖地商議,也要自創一套這樣的密語,這樣即便犯了錯被祖父罰禁閉時,二人也能偷偷摸摸地傳小話。 是以小芍剛剛看見那紙面的內容,感懷不已。沒想到姑娘還記著從前的點點滴滴,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真的能夠幫到姑娘—— 那張糕譜實質上的內容,是祝清圓在讓小芍替她打探打探,看魯國公夫人何時會去禪元寺上香。 但潼兒卻不懂得小芍的心緒,撇撇嘴道:“熏著姑娘眼睛的怕不是柴火,是這時刻熬著的藥味兒才對?!?/br> 小芍側目,看向那邊并排幾個燃著的小藥爐子,問:“那位……祝姑娘,一直在喝藥?” “可不是,自打來了便沒斷過?!?/br> 小芍聽在耳中,又是一陣心酸,差點再度落淚。 可惜這回來趙家,為了避嫌,祝清圓與小芍主仆二人連面都未得一見。小芍蒸好糕點后,便默默地被人領出了府。 午后悠悠,醉棠苑也陷入一片懶寂,小丫頭們倚在廊下門邊打瞌睡。 如今已過小滿,天兒一日比一日悶熱起來,各個院里頭都不愿動彈。沒了林卿云等人的叨擾,祝清圓也難得的清閑片刻。 只是她還是要未雨綢繆的好。 小姑娘不知又琢磨出什么主意,忽然將手中的糕點放下,用絲帕擦著手,轉身喚來夢雀,問道:“三郎如今還在祠堂跪著?” 夢雀沒想到祝清圓會問起趙行祿,愣了一會兒才道:“……是?!?/br> “撿些糕點裝好,隨我去瞧瞧他?!?/br> 日頭可真是打西邊出來了! 夢雀心頭嘀咕不已,一邊依言將糕點擺入食盒,一邊不停地狐疑打量著祝清圓。 祝清圓也不對夢雀解釋什么,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換了件更輕薄些的短褙子。 接著二人打傘穿過園子前往趙家祠堂,值守的小廝也在昏昏欲睡,正倚在樹蔭下躲懶。 沒料到這個時辰竟然也有人來,嚇了一跳。 “夢雀jiejie?!彼徽J得祝清圓,倒是認得夢雀,乖巧地垂首作揖。 “我們姑娘想進去看看三郎?!眽羧改贸龃笈沟呐深^,微昂著下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