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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乖乖呆著?!彼呐乃哪?,笑得嚇人。 祝清圓大氣不敢出,乖乖點頭。 胡左使看祝清圓本就被綁著,再加上前方戰況逼人,竟沒再檢查一番,便直接轉身走了。 等到胡左使完全消失,祝清圓才躡手躡手站起身來,朝洞口試探地走去。 風從四面八方涌來,她探出小半個頭才發現,這石洞是懸空在峭壁上的。離底下的棧道約莫一丈高。難怪帶她來這里的男人連個守衛都不安排。 所幸她有繩子,無論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斃。 祝清圓按照韋義所說將綁在身上的繩子扯開,扭了扭手腕,將繩子一端綁在洞口凸起的石塊上,另一端綁在自己腰間。 身子背對著洞口,手腳并用地慢慢往外退。 風并不大,她卻覺得自己像一朵懸崖上羸弱的五瓣花,隨時有消散的危險。 殷紅的嫁衣被掛得破破爛爛,早就凌亂的鬢發卷拂著自己的眼睫與嘴唇,卻也無法騰出手去撥弄。 祝清圓咬著牙,使上全身力氣去夠腳下能蹬住的山縫,扯著繩子的手心也被劃出血珠,每碰一下都生疼。 最后腳終于落在棧道上的時候,竟像踩在羊毛上一樣虛軟。她緊靠在山壁上驚魂未定。 小姑娘抬頭望望天,星移巨門,不知不覺竟已丑時了。 西北方火光沖天,廝殺叫喊聲斷斷續續傳來。 不知這場戰事會維持多久,她得趕緊找到施jiejie,一起逃出去。 祝清圓扶著山壁,踉踉蹌蹌地沿著棧道奔跑。所幸涂山教的人都在外御敵,她這一路才可平安無事。 繞過棧道,踩下云梯,祝清圓大約是來到了涂山教的大本營。連綿的高腳竹樓扎在峭壁邊緣,底下百米是墨色的深潭,倒映著月影,卻紋絲不動,像是巨獸的大口。 不知為何,祝清圓很自然地覺得,涂山教的重地一定就在這水潭周圍。她抿緊嘴唇,順著交錯的竹梯一點一點往下爬。 “啊——?。?!” 突然,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長夜,在四面包裹的山谷中久久不息。嚇得祝清圓差點踩空。 這是姑娘家的聲音。 祝清圓循聲前往,果然在山底發現了一扇半遮半掩的石門。她無力推開,但這石門并非嚴絲合縫,里頭的聲音可以清晰地傳來。 她屏住呼吸,發現里頭除了啜泣便是慘呼痛哭,此起彼伏,至少有十數個女子的聲音交雜在一起。 想必施jiejie也一定在其中。 里頭不知道在做著什么慘絕人寰的事情,祝清圓也不敢細想,只有濃重的血腥味順著縫隙飄來,連煉丹的藥味都壓制不住。 她不禁胸腹一陣翻涌,趕緊轉身逃離。 祝清圓順著原路返回,她得回去找韋義,讓他率軍來突破此處救人。 她狂奔在月下的棧道上,身上處處傷痕,一邊哭一邊跑,而兵戈劍戟聲也愈來愈清晰。 祝清圓不敢前往正門的牌樓,咬咬牙決定從側邊的林子里鉆出去。直到她出來后,她才明白這場戰事早已經不是她能參與的了。 十步一人倒在林子中,有的還留著命,在朦朧地呼救。她好似重新回到了上一世宮變的那天。 晨起皇后娘娘還召她入宮敘話,說是為她備好了大婚的喜服,來看看合不合身。 可當她在鸞宮偏殿準備更衣時,皇后身邊的貼身宮娥卻突然闖了進來,一把掀翻她的喜服,塞給她一身鳳袍,勒令她穿上。 她戰戰兢兢,不知所措,此時又有人闖進來,卻被大宮娥一匕首殺了。 那是祝清圓第一次直面殺人。 她尖叫出聲,終于還是聽話地將鳳袍穿上,被宮娥拉著離開。一路上經過的花園、長廊、墻根,處處尸橫遍野,血在磚縫中蜿蜒。 “姑姑,大魏要沒了嗎?”她哭著地問宮娥。 那女使將她大力推入金殿,微微一笑:“大魏沒了,還有大趙?!?/br> “不想沒命的話便背對著宮門站好,千萬別動?!?/br> 大趙,祝清圓那時才明白過來,不是外敵入侵,只是趙家反了。 - “小心!” 在祝清圓恍神之際,突然被人一把扯過,大刀與刺向祝清圓的劍刃短兵相接,發出刺耳的刮響。 是韋義救了她。 祝清圓趕忙回神,對韋義道:“我找到了施jiejie,她在涂山教山谷底的石洞中,旁邊有一方很大的圓形水潭!” 韋義已經與那人打起來了,他從牙縫中溢出話,很是吃力:“大勝!你助她,去府衙……” 另一個揮錘的大漢從旁領命,開始帶著祝清圓反身往山下跑。 名為大勝的莽漢功夫了得,大錘一揮,那些涂山教的教徒便都撲倒在地。但他們逆流的身形卻引起了那位胡左使的注意。 胡左使自袖中射出一柄飛刀,沒入大勝的膝彎,他霎時一個踉蹌,跪了下來。 又是他! 祝清圓嚇得連連后退,轉身便跑。沒有了人從旁保護,她六神無主,像只籠中雀在密林里頭亂轉,而那胡左使卻一步步逼近。 沒有退路了。 祝清圓的身后此刻已是萬丈深淵,只有一顆歪脖老樹佇立崖邊。 她哆哆嗦嗦靠在樹干上,哭著問:“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可知我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