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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這些年也還算是有功勞,不宜過分苛責,寒了人心。 壽清卻微微凝眉,想著出逃的靜純。 沒想到,靜純倒是比靜南諸人有用得多,如今她失蹤已有半月,尋遍了京都,包括在英國公府都留了人看著,也沒瞧見她的蹤跡。 人沒了也就沒了,怕的是,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攪動風云。 只是,眼下這事還瞞著永和宮這邊,沒有半點進展,倒是不好輕易開口了。 貴妃用了丹藥,和國師隔著屏風說了幾句,便揮揮手讓他下去。宮里靜默了片刻,不消多時,外頭傳來宮人的通稟聲:“……娘娘,晉王殿下來了?!?/br> 蘇貴妃掀開困頓的眼皮,神情有些無奈,見晉王大步地走進了殿中,繞過屏風給她行禮,眼角眉梢又恢復了尋常母子相見時的溫柔慈愛。 “去給殿下端一盅解渴的湯來?!?/br> 她坐直了身子,含笑道:“你來得正好,方才欽天監和禮部來人,商議你的婚期,定了冬月十五的吉日,如何?” “但憑母妃做主?!睍x王接過湯,喝了一口,沒怎么猶豫便應了一聲。 說話的口氣,倒像成婚的人不是他似的,十分隨意,沒有半點緊張羞澀的情緒。 蘇貴妃也不以為然。 顧家那姑娘,生得只能說是端莊秀麗,論容貌,比之她和晉王都遠遠不如,也就是門第上,能給她們帶來些好處。她也并不指望兒子和兒媳能琴瑟和鳴,恩愛不疑。 蘇貴妃含笑看著他喝湯,忽地問了一句:“說起來,那日陛下賜婚你還有裴家的那位是同一日,也不知那頭的婚事籌辦得如何了?” 晉王執著茶盅的手微微一頓:“兒臣近來忙于觀政,倒是不知?!?/br> 一旁的宮女見殿下沒有作答,忙笑道:“……他們兩家趕得急,據說月中就要辦喜事了?!?/br> 貴妃也只是隨口一問,聽得這話略略有些意外:“這么急?” 旋即又笑著釋然:“也是,裴宣這個年歲的公子哥,許多都有子嗣了。英國公夫妻倆著急上火,急著將新婦娶進家門,也是理所應當?!?/br> 一面說,一面悄悄地拿眼神余光斜睨坐在那兒的晉王的反應。 晉王另一只大袖下的手青筋畢現,暴露在眾人視線中央的模樣卻沒有什么異常,恍若對此并不感興趣,目光隨意地在殿內逡巡,最終落到了桌上那還未收起的錦匣上。 他微微蹙眉:“母妃又宣召國師了?” 蘇貴妃本是存著試探的心思,卻反被兒子抓到了把柄,聞言右手撫著發髻,將那鳳釵往里推了推,面上隨意地嗯了一聲:“……國師煉出了一爐丹藥,對駐顏效果不錯,便進貢到了我這里?!?/br> “母妃,那丹藥吃多了,恐怕對身子有害?!彼麌@息一聲,老話常談。 貴妃并不在意。 有害? 可她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倒是越來越顯年輕了,并未覺得哪里有害。 晉王見她聽不進去,也不再多言,母子倆寒暄了些瑣事,見貴妃眉宇間有疲色,他便起身告辭,回晉王府去了。 人一走,蘇貴妃凌厲的眼神就落在聽蓉身上:“廢物,連個東西都收拾不好!” 聽蓉面色一白,跪了下去。 她原是準備收的,只是聽著是晉王殿下來了,就沒怎么在意,先放在了一邊。沒想到,貴妃娘娘服用丹藥這事,竟是不太愿意讓晉王插手的。 蘇貴妃神色冰冷,但凝眉想了想,最終還是并未處置聽蓉,只厭煩地讓她滾下去。 纖長的手指在她光潔的額頭上撫了撫,換成沉沉的嘆息。 終究是年歲大了,從前的靈丹妙藥,如今效果也不佳了。不過,近來皇后一直攛掇著陛下廣選年輕后嬪,充盈六宮,她這張臉,絕不能在這最關鍵的時刻垮掉! * 一晃眼,便到了九月十七這一日。 一聲雞啼,明舒便被全福夫人和幾位十全婆子喚起來,換上了繁復華美的大紅嫁衣。 她被推在鏡子前坐下,香肩上墊了緋紅的帕子,全福夫人恭親王妃親自給她描眉畫眼,不多時,鏡中便出現了一個紅唇白面的俏佳人,只是瞧上去格外喜慶,像年畫上的童子妝。 明舒忍著笑意,心知這是新嫁娘最尋常的裝扮,心里正暗暗想著裴宣見到她這幅模樣,會不會被弄得大驚失色,身后,卻有婆子在細細地為她梳頭,嘴里念念有詞:“……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舉案又齊眉……” 她微微一怔,那點笑意便被悄然抹去,生出些莫名的淚意來。 自今日起,她當真不再是陸家的姑娘了,而是……英國公府的世子夫人,裴宣的夫人。 一時心里有喜有憂,起身看見了進屋的程氏,一滴淚便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 哭嫁原是規矩,她自幼喪母,父親也含冤而死,今日主持婚禮的,正是她的三叔三嬸。但她并非是因規矩而哭,是當真有了許多不舍,瞧見親近的程氏,就再也忍不住情緒。 程氏一見她這模樣,笑吟吟的樣子也悄然沒了,拉著她的手,淚眼婆娑:“……好姑娘,大喜的日子,原是要嫁去好地方,你爹娘若在天有靈,也定是為你高興的?!?/br> 十全婆子也在一旁紛紛應和,道她嫁去國公府,不消一年半載生下子嗣來,便是一生衣食無憂的好福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