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頁
望月閣近水, 又遠離此處,倒是沒什么危險。 眾人應諾。 皇帝心情很不好。 難得在宮中設宴, 竟然鬧出這樣的亂子, 當真是不吉利極了。 蘇貴妃扶住皇帝的手臂,嬌笑道:“陛下何必傷神?底下人辦事不當心罷了,事后再追查發落便是……又不是冬日里,儲水是足夠的, 要不了多少功夫就能將火滅掉。眼下,還是皇后娘娘的千秋壽辰重要些?!?/br> 皇帝攏緊的眉頭緩了緩, 有些郁卒地看了一眼經此驚嚇面如金紙的皇后, 一言不發。 若皇后身子骨康健, 他難免要將這事怪罪到她身上——畢竟宮里多少年都沒出這種亂子了,皇后一出來就有了,他心里怎能不膈應? 察覺到皇帝的目光,吳皇后眸光轉動,劇烈地咳嗽著:“……臣妾久不理六宮事,下頭的人松懈,讓天家丟了顏面。臣妾愿請罪于佛前,為我大嘉朝誦經祈福,以求國泰民安……” 意思很明白,出了這樣的亂子,是人為又不是天意。若是皇帝認為是她不吉導致的,那她愿意去供奉佛祖。 蘇貴妃面上無辜又嬌媚的笑意微頓,調子聽起來有些委屈:“……是臣妾失職了,沒有約束好宮人,臣妾愿意領罰。只是這樣的場合,不知是不是有亂臣賊子的陰謀,陛下可千萬要當心……” 她暗暗咬牙,沒想到吳皇后如今竟然變得這般牙尖嘴利,再也不是起初那個老實巴交的將領之女了。 看那氣色,分明就是半只腳踏入鬼門關的人,卻偏偏要在她最風光的時候出來礙她的眼。她簡直想不明白,吳皇后既沒有寵愛,又沒有兒子,家世也遠遠不如她,哪里來的底氣和她作對? 皇帝聞聲神情微微一凝,覺得貴妃所言確有幾分道理。 他登上大寶之前殺了不少兄弟堂兄弟,雖盡量斬草除根了,可暗地里還是不免留下了許多“忠臣”在悄悄裹亂?;屎蟮那锕澥谴笫?,說不定這走水就是這些人謀劃的…… 若真是如此,他就有些不寒而栗了。臥榻之處,天子近前,這些人的手能伸到這么長嗎? “裴宣?!?/br> 正準備與明舒聯袂離開的裴宣步子微滯,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她的手,低聲道:“一會兒不要亂跑,免得出什么事端?!?/br> 明舒點了點頭,一臉擔憂地看著他:“你也要小心?!?/br> 畢竟是走水了,縱然裴宣武功高強,若是一個不慎,也會有性命之憂。 “嗯?!?/br> 他快步走到皇帝面前,拱手行禮:“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瞇了瞇眼睛:“去查查,有沒有什么異常之處?!?/br> 裴宣應是,走前遠遠看了那人群中鮮艷的一抹朱紅,這才扶著腰間的佩刀面色沉凝地一揮手,帶著數名錦衣衛離開。 宮廷盛宴,原本是不能帶武器進宮的,但錦衣衛地位超然,時刻需要護衛皇帝的安全,自然算是特例。 明舒沉默地隨著眾人往望月閣去,沒走幾步,卻被人擋住了去路。 她愕然抬首,便見一對錦衣華服的夫婦站在她面前。右側那位戴著全套的紅寶石頭面,大紅纻絲褙子上團花精致,梳著高高的牡丹髻,儀態雍容華貴,又不失溫婉。 左邊是一位國字臉,氣度沉穩的男子,一身朱色萬壽葫蘆袍子,面貌生得不怒自威,但望著她的目光算得上和藹可親。 “小姐可是玉宛縣主?”那夫人含笑問著,卻并沒有太多等待回答的意味,一雙眼睛已經十分篤定地上下打量著她,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樣子。 明舒回憶了一下方才他們所坐的大致位置,眸光微動,笑意盈盈地問:“是。敢問可是英國公與英國公夫人?” 高氏臉上閃過一絲訝然:“縣主見過我們?” 裴家一門是武將,陸家過去則是翰林文臣里的翹楚,兩家的交際圈子不同,素來是沒有什么往來的。 明舒心里有些赧然:她其實不認識,只不過,聽出了高氏熟悉的聲音……說起來,那時她偷偷摸摸去裴家見裴宣,兩人在高氏眼皮子低下耳鬢廝磨了好幾日都沒有被發現,現在想想,心里還有一些小小的負罪感。 “并不曾?!彼硐氯スЬ吹馗A艘欢Y,笑著道:“只是夫人瞧著面善,仔細想一想,與裴大人生得還是十分相像的?!?/br> 聞聲,高氏卻是微微一怔,笑了笑:“這話,我還是頭一回聽見。人家都說,宣哥兒生得像國公爺?!?/br> 明舒也只是客套話,高氏如今算是她的長輩,不過是說些討長輩歡心的寒暄之言而已。 與高氏的健談大方相比,英國公看起來有些沉默寡言,但當明舒的目光看過去,他亦微微頷首,表示善意。 高氏特意攔下明舒,也是想仔細瞧瞧這位未來的兒媳婦模樣性情。在席上,她看見裴宣一直在勸她不要吃一些寒涼之物,兩人的小動作不少,便知她這素來讓姑娘們望塵莫及的兒子是真動了心思的。 此刻離近了仔細看她,心里便是微微一嘆。 女孩子面龐白皙勝雪,一雙瞳眸輕靈而澄澈,從頭發絲到腳,都是精致得不似凡人的模樣。 一身朱紅遍地金的月華裙,腰肢處隱隱可見柔弱無骨的媚態,整個人是纖細瘦弱的,但該有的地方都有。純凈的臉與姣好的身段同在一個身子上,卻沒有絲毫的違和,生生將容色拔到了尋常女子難以企及的高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