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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沒提處置衛湘兒的事,或許是自欺欺人想將此事當作沒發生過,或是不想讓京都百姓多想,但衛湘兒活躍在京都,一旦礙了皇帝的眼,取她性命,易如反掌。 衛湘兒聞言怔了怔,旋即強笑道:“父親說的哪里的話,我是您和藺側妃的女兒,一個庶女,哪里能礙到陛下的眼?” 衛靳深深地看她一眼。 他早就知曉,衛湘兒明悟了她的身世。也就是從那天起,她待藺氏一直就淡淡的,反倒常常進宮陪伴太后和賢妃。 “你母親她……” 衛湘兒出聲打斷他的話,小聲道:“您和母親去了皇陵也不用擔心我,我……還有嫁妝呢,陛下也沒提要查封,眼下,倒是能幫上父親的忙了。我也很想侍奉您和母親,只是……才剛嫁人,京都這邊,婆母和夫君離不得我。您放心,我和夫君會好好過日子,低調的過日子,陛下不會想著牽連我們的?!?/br> 衛靳見她全然不肯承認,眸色幽暗了片刻,也不再多說。 “罷了,既然你心意已決,為父也不再多勸了。只是那沈容安野心勃勃,昔日有我和端王壓著他,今后……你一人應付,要多長些心眼?!?/br> 衛湘兒目送他離去,笑容掛在臉上,沉默地往沈家的方向走。 走出了老遠,直到圍觀百姓灼灼的目光離開了她的后背,她才默然地回頭望了一眼禁宮的方向。 那個容貌與她極為相似的婦人,那個常常慣著她,連端王都要讓她幾分的美人,這一回……要死了吧。 衛湘兒眸光里浮現出一層水霧。 畢竟是長輩呢,她有些傷心,但是不能混淆。 她是王府郡主,是皇家血脈,尊貴無比,才不是什么jian.生女呢。 她扭身走了,不帶一絲留戀,越走越快,金絲繡鞋上竹青的紋路漸漸被滑落的水珠浸染得顏色更深一些。 衛湘兒拿著帕子擦了擦眼角。 今日京都,風真大,一個不慎,倒迷了她的眼。 …… 午門外。 圍觀的百姓大為震撼。 皇帝的親弟弟,竟然因為謀殺發妻被貶為庶人,趕到皇陵了? 這登聞鼓,竟然真的可以伸冤! 在有心人的呼應下,百姓們忽地開始山呼海嘯般地慶祝,跪伏在地感念皇帝睿智明德,不包庇亂臣賊子,一時民心歸攏,頗為熱鬧。 * 皇帝確實是沒想起衛湘兒的事。 或許是因為心虛,賢妃從來沒將這位郡主帶到過他跟前來。雖知道她和衛靳通.jian膽大包天地生了個女兒,卻也只以為還在王府沒有出嫁。這樣一來,在皇帝的認知里,衛靳一走,礙眼的人都會離開,他也就懶得管了——畢竟這一走,說不定就是生離死別了。 其他不知曉內情的人,也沒人會莫名其妙地在他跟前提起王府的庶女。 太后走后,齊氏跪在下面,沉聲道:“陛下……準備怎么處置妾身?” 皇帝冷哼一聲。 他想殺了她。 明明什么都知道,還裝聾作啞這么多年,害得他被顧氏那個賤人騙得團團轉。 可轉念一想,這些年齊氏好像也不怎么好過……聽聞一直在普樂寺修行,吃齋念佛的連個葷腥都見不著,可見是對衛靳惡心至極,不想多看他一眼。 這也是個可憐人啊。 皇帝心里的憤憤不平頓時消散了不少,輕哼一聲:“怎么,還要朕賞賜你舉告之功嗎?自己看,齊家讓你大歸你就回去,不讓你大歸自己想辦法過日子,少到朕跟前晃,看著心煩?!?/br> 他話說得厭惡,齊氏卻微微一怔。 她進宮這一趟,原就是抱著必死之心的——看破了這樣的丑事卻知情不報,皇帝殺不了衛靳,多半會將氣撒在她身上。是以,這些時日,她也沒和閔兒相見,就是怕她剛有了希望,又面臨絕望??蓻]想到,皇帝竟然愿意饒過她。 她一時大為欣喜,忙道:“陛下,那妾身的女兒……” “隨你?!被实鄄荒蜔┑財[擺手。 “陛下圣明!”齊氏大喜,叩首到底,低聲道:“此次陛下為妾身伸冤,百姓們都瞧在眼里,定會感念陛下是圣明之主,有此明君,真乃我大嘉朝之幸事!” 這些話本來是裴宣告訴她的,說皇帝一定喜歡聽。不過,她從來也不是擅長拍馬屁的人,之前想說這話,卻感覺一直說不出口,此刻,倒是懷著幾分真心實意了。 皇帝愣了愣。 忽然想起,齊氏是敲登聞鼓進宮的。 這么一來,百姓眼里,自己豈不是大義滅親的典范? 皇帝心情變好了一些,招來胡奇,低聲說了幾句,讓他去午門宣旨,彰顯他的明君風范。 待胡奇去而復返,面上就帶了一些欣喜。 “陛下,百姓聽聞陛下處置了不遵王法的衛靳,民心大振,紛紛在午門外叩拜,道陛下是不世明君呢!” 胡奇素來喜歡夸大,皇帝并未全信,但仍舊不妨礙他心情大好。 想了想,他忽然瞇了瞇眼睛:“這些事情,你可曾告訴過旁人?” 齊氏微怔,旋即堅定地搖頭:“沒有?!?/br> 她沒說謊,裴宣是自己猜到的。 皇帝疑竇地看了看她。 那裴宣之前狀告端王,真是毫不知情,大膽往前莽? 皇帝有些悵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