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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陳熙從一進門就聽出來了,這男人應該是北京過來的,可這地地道道的北京腔并沒有讓她覺得親切,反而讓她有點煩躁,仿佛她走了一天一夜也還沒有走出那個紛紛擾擾的城市。 男人依舊在喋喋不休:“對了,我們這價格都是含早的,早餐種類豐富,老板娘手藝不錯,哪兒也找不到比我家更實惠的了?!?/br> 陳熙一言不發地走進最后一間所謂的“行政豪華大床房”,比起前面兩間,這間多了張桌子,一樣的簡陋,但正如男人說的,還算干凈。 她問他:“你是這里老板?” “不是,哥們兒家的店,偶爾過來幫幫忙?!?/br> 她點點頭:“給我開這間吧?!?/br> “得嘞!” 回到一樓前臺辦理入住手續,男人看到她的身份證時,忽然驚喜道,“呦,您也是北京的?我也是??!還都是西城的,您看這緣分……怎么說來著?他鄉遇故知吶!我姓林,叫我林越就行?!?/br> 比起林越那激動勁兒,陳熙的反應簡直可以用“冷若冰霜”來形容了。 林越見自己一腔熱情就像沸水入了大海,別說反饋,簡直毫無影蹤,于是也就悻悻閉了嘴。 安靜辦理好入住,他把房卡和身份證一起遞給陳熙:“哦對了,我們還提供包車和導游服務,一天四百,給您可以打個八折……” 陳熙問:“有什么地方推薦嗎?” 見她感興趣,林越拿出一張簡陋的宣傳冊給她看:“仙女湖去了嗎?那地方還不錯,從咱們這往南走,大概80公里?!?/br> 陳熙:“太遠?!?/br> “那瓦灰山呢?就在湯古鎮,景色也不錯?!?/br> 林越正要去翻宣傳冊,陳熙懶得再等:“那就這里吧?!?/br> 她只想找個就近的地方出去走走,也算不辜負這難得的假期。 …… 第二天一早,陳熙在旅店內吃了個簡單的早餐,一出門就看到林越正在把一瓶礦泉水往一輛看不出底色的五菱宏光的擋風玻璃上潑。 陳熙微微蹙眉:“導游呢?” 林越立刻湊上前:“我就是您今天的司機兼導游,瓦灰山我去過很多次了,您就放心吧?!?/br> 陳熙看著滿臉堆笑的林越,想說放心是不可能的。但這時候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 她戴上墨鏡,拉開后排車門上了車。 九龍初夏的夜里陰冷潮濕,是和北京的干燥清爽完全不同的感覺。 昨晚前半夜,陳熙還開著空調,但老式的空調噪音太大,吵得她頭痛欲裂,可后半夜又冷到手腳冰涼,所以這一晚上,她幾乎沒怎么睡著。 上了車,她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起初林越偶爾還會跟她沒話找話地說兩句,后來大概是見她不搭理也就安靜了下來。 迷迷糊糊間,她覺得自己睡著了又像是沒睡著,再清醒過來時,是被車外嘈雜的喧囂聲吵醒的。 他們的車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下來,林越正探出半個身子焦急地看著前方。 “出什么事了?”她邊問也邊看向窗外。 此時他們正處于一條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前面是一個十字路口,此刻那里正被一群人和一輛車堵得水泄不通。 “好像是撞到人了?!绷衷秸f。 陳熙降下后排車窗探出頭去,吵吵嚷嚷的聲音更清晰了,有“找死”、“碰瓷”之類的漢語,還有一些她聽不懂的“嘰里呱啦”,所有人的情緒都很激動。 看了片刻,陳熙大概看明白了。 估計是某個游客的車子撞到了一個當地人,游客覺得對方是故意碰瓷,不愿意負責,被撞的人不肯善罷甘休,兩方就發生了爭執。 游客不是一個人,被撞的當地人也不是一個人,這一下子事態就有點失控,再加上周遭看熱鬧的人不少,這條路很快被堵得水泄不通。 正在這時,不知道是誰先動了手,兩方人馬頓時扭打成了一團,一瞬間場面更混亂了。 陳熙問林越:“還有別的路嗎?” “這是進山的必經之路?!?/br> 林越說著忽然“咦”了一聲,便解了安全帶下了車,臨走前對陳熙說了句“等我一下”。 陳熙的目光追隨著興沖沖朝著路邊跑去的林越,最后看到了一輛深藍色皮卡。 是什么人讓林越秒變成個見到家長的幼兒園小朋友的? 陳熙有點好奇對面車上的人是誰,但車窗剛剛降下,林越的大腦袋就湊了上去,把駕駛位上的人擋了個嚴嚴實實。 兩人不知道在說什么,說了好半天。 陳熙有點不耐煩,有把客人丟在一旁自己去找人閑聊的嗎? 她拿出手機打給林越,結果電話沒響兩聲就被掛斷。不遠處的林越回頭看她一眼,卻依舊沒有回來的意思。 她再撥,這一次,林越倒是沒直接掛斷,但卻一直放著不接。 陳熙是真的有點生氣了。 而就在此時,不遠處的林越側開身朝她所在的方向指了指,車里的人也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偏過頭來。 陳熙看清那應該是個男人,他的上半張臉隱沒在車內的陰影中,從陳熙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半邊的墨鏡和一個棱角分明的下巴以及一雙略顯薄情的唇。 他似乎朝著她的方向偏了一下頭,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到她,但可以想像得出那是多么漫不經心的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