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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乎乎的絨毛上沾著幾滴血。 他高高舉起的手停住,烏黑的眼瞳僵硬地移到腳邊瑟瑟發抖的一團奶鴨。 蒼白的薄唇翕動,唇角蜿蜒流下鮮血。 小鴨子的左腿流了很多血,他彎腰沉默地將自己袖子撕爛。 用布條包扎好她的左腿。 也罷…… 若是他死了,它也活不成了。 它尚且知道求生,那他更不應該尋死。 他要報仇…… 他一定要為枉死的人報仇! 無論付出多少時間,無論犧牲什么。 只要可以報仇,他不惜一切。 …… 老人家的院子在村落最邊緣。 東邊就是一片荒蕪的野地,野地的坡度不算高。 少年遲鈍地站起來,把這對夫婦的尸體搬上院子里的木板車。 然后推到荒地,他挖了很深的坑,將夫婦二人埋好。 用劍削好一塊長木,在上面刻好字。 便是這對良善夫妻的墓碑了。 做好這一切,他折身回去給木門掛好鎖。 站在籬笆外,仰頭凝望著院里的杏樹許久。 希望有一日。 他暗淡無光的人生如這樹上的杏花一樣燦爛無憂。 少年轉身離開竹溪村,背簍里藏著一只奶鴨。 ——他唯一的伙伴。 鶴玄想如果這次連小黃都留不住的話,他就和衛氏的爪牙玉石俱焚。 后來的后來。 慕綾煙目睹著鶴玄走過山川海河,孤身度過春夏秋冬。 來年的春季他已經徒步走到婁南山。 如此遙遠的路途中,他沒有和任何一個人說過話。 旁人找他,他也躲得遠遠的。 所有人只當他是一個又聾又啞的瘸子。 不乏有人拿他作樂欺凌,開始的鶴玄還會咬牙忍著,后來逼狠了就是不顧自己性命也要和對方魚死網破。 就這樣,慕綾煙瞧著他身上新傷加舊傷,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 到了婁南山的小鎮。 他一模,口袋空空如也,扭頭看了下背簍里的慕綾煙。 少年尋到一個隱蔽的角落坐著,將一個缺了角的碗拿出來擱在面前。 慕綾煙認識,這是當時老婦人喂他吃米糊的那個碗。 鶴玄把背簍的蓋子打開。 悶了好久的慕綾煙,晃晃悠悠的鉆出來窩在他身后曬太陽。 “少爺快看!竟然還有人敢來這塊兒討飯!” “這是不把您的話當回事??!” 少年鶴玄緊鎖眉頭,聽到聲響忙把慕綾煙塞進背簍,收拾準備離開。 手剛搭在瓷碗邊緣。 只聽「哐當」一聲。 一只腳憑空出現將瓷碗踢飛。 瓷碗應聲落地,四分五裂,瓷片崩碎的一瞬間就像他的人生。 支離破碎…… 少年低著頭,攥緊拳頭。 “嘿呦!少爺你看看,這個叫花子好大的氣性!拳頭握那么緊是不是想揍您?” “砰!” 旁邊人家的木桶被這個富家子弟一劍劈下來,狠狠砸在少年身上。 鶴玄脊背挺得很直,踉蹌著晃了兩下,又死死咬著牙站起來。 “嘖!一個死叫花子骨頭還挺硬!” “我們少爺說了,這塊地界兒他管,誰也不能在這兒討飯,知道嗎你?” 鶴玄抬頭,亂發后的眼睛看向找事的人。 打頭的少爺肥頭大耳,不堪一擊。 只是身旁的護衛卻有筑基期的修為。 他的喉嚨血腥味涌上來,生生將血咽回去。 忍下對方的羞辱,彎腰收拾碎瓷片。 誰料,壞人作惡是不需要理由的,欺凌弱者讓他們有病態的滿足感。 一只腳腳踩在他滿是凍瘡的手背,狠狠碾磨。 瓷片扎進他的掌心,疼痛直竄骨髓。 “嘖,爺叭叭說了這么多,你特么倒是很拽!” “跪下來求我,我就放了你!” “不理人是吧?” 背簍里的慕綾煙從縫隙中看到,少年的胳膊顫著,黑眸透著不甘地倔強。 “讓——你——求——我??!” 富家子弟繼續在他的手背來回磋磨。 鶴玄就是咬緊牙不出聲。 他出身云中鶴家,最大的修仙世家之一。 有著天生不屈的傲骨。 “他媽的!氣死本少爺了,本來想玩玩就走,很好,現在老子就是要玩死你??!” “羿蒼,召妖獸!” 那人右手一揮,被稱作羿蒼的護衛打開納戒,放出一只妖獸。 一只貨真價實的二階妖獸,冥靈光骨豺狼。 獸瞳散發幽幽綠光,渾身毛發漆黑,一張大口蜿蜒流下口水。 慕綾煙焦急而擔憂地看著鶴玄,心底不停在喊。 鶴玄,快跑…… 再不跑你就沒命了…… 少年擦拭唇角,緊盯著妖獸,豺狼一步步靠近。 他雙手撐在地上,緩緩往后挪,余光看了下墻角的背簍。 就在他準備抓起背簍狂奔的時候。 只聽背后嗷的一聲怒吼。 少年抱著背簍猛地往前一躍。 倒吸一口氣,后背傳來火辣辣的痛感。 豺狼的爪子鋒利無比,他的后背傷勢深可見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