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嬌權臣籠中雀 第63節
“是么?”謝鈺不置可否,只輕哂了一聲,便將身子重新倚在迎枕,淡淡闔目,不再多言。 折枝等了一陣,見謝鈺當真沒有再啟唇的意思。 遲疑一下,還是扶著車壁緩緩挪了過去,往他身側坐落。 又輕輕伸手環上他的頸,抬起臉來,往那淡色薄唇上蜻蜓點水般輕啄了一啄,伏在他耳畔軟聲央道:“折枝想知道。哥哥便告訴折枝吧?!?/br> 謝鈺睜開眼來,抬指輕捻了捻她柔軟的唇瓣,輕哂出聲:“敷衍?!?/br> 折枝有些心虛地輕瞬了瞬目,只得略微提起裙裾,坐到他的膝面上去。這才重新俯下身去,輕吻上謝鈺的薄唇。 風燈里的紅燭燃得熱烈,漸漸爆出一枚火星,濺落在琉璃燈壁上,碎成星斗般絢爛的明燦之色。 折枝雙手環著謝鈺的頸,以齒尖咬開了他領口的玉扣,那芍藥花般柔美的唇瓣便順著他的下頜緩緩移落,輕咬了一咬謝鈺冷玉似的頸,終是徐徐停落在一處舊傷上,以溫軟的舌尖輕輕吻過。 謝鈺皺眉,長指驟然收緊,那雙微垂的窄長鳳眼里漸被晦暗夜色所侵,不似往日那般清冷疏離。 喉結滾動,呼吸也隨之濃沉了幾分。 折枝卻在此刻停住了動作,只抬起一雙瀲滟的杏花眸,希冀地望向他,語聲甜軟:“哥哥現在可以告訴折枝——” 語聲如被海潮淹沒。 謝鈺緊握著她的皓腕不讓她逃離,長指垂落,輕輕拂過小姑娘蓮紅色的裙裾。 如南風過境。 云緞面的羅裙隨之搖曳,似夏日里的雨水澆打在蓮葉之上。 小姑娘柔嫩的雪腮涌上赤色,垂落的羽睫如冬日的蝶翼般輕顫。 鸞鈴疾響間,馬蹄凌亂,似是過了一段荒路。 車內顛簸不定,折枝坐在他的星白的縐紗袍上,繡著銀紅色纏枝蓮的繡鞋勉強點著地面,隨夜風而輕輕顫抖。 紅燭輝光下,那柔白的小臉上染著一層薄霧似的緋意,婉轉動人。 似一朵重瓣芍藥被拋在湍急的江流之中,隨著浪潮逐漸被拋至最高處,連那緋紅色的花瓣都隨之顫抖。 謝鈺緊握著她的皓腕,冷白的長指抵在她的下頜上,迫使她輕輕抬起臉來。 雪腮緋紅,杏眸迷離,一雙微啟的紅唇未涂口脂,卻依舊瀲滟如帶露的芍藥,誘人沉淪。 謝鈺的視線一寸寸描摹過小姑娘嬌美的容貌,抵在她下頜上長指略微收緊,顱內似又隱隱作痛。 小姑娘小的時候,總是裹在厚重的衣裳里,只露出一張雪白的小臉。便似一只甜口的糯米團子,潔白軟糯,見誰都彎起一雙杏花眸笑得甜軟。 如今長成了窈窕少女,幼時的影子皆淡了。唯獨那雙杏花眸仍是明媚,眼尾修長,天生泛著淡淡薄紅,求起人來含煙籠霧,波光瀲滟,鮮潔得似一枝帶露的芍藥,奪人心神。 他眸色微深,漸漸忍下了這點疼痛,薄唇輕抬,帶起一縷輕嘲。 有時他不免會想,若是小姑娘生得丑陋些,令人厭憎些便好。 也許便能如他初來時所想那般。 睚眥必報。 良久,謝鈺低笑出聲,垂首去咬她圓潤的耳珠,語聲低?。骸笆莔eimei總在夢中對我糾纏不放?!?/br> 風燈里的紅燭烈烈燃燒著,似將那柔軟的腰肢都燒得化作了春水,流淌在他的胸膛上。 折枝漸漸沒了力氣,伏在他肩上哭噎出聲。 “哥哥騙人?!?/br> 紅燭燃盡,車內歸于晦暗,看不清彼此面上的神情。 “meimei不信,便罷了?!?/br> 謝鈺輕笑,拿帕子沾了清水,替小姑娘清理,惹得小姑娘又是一陣顫栗,啟唇咬住了他的領口,將那金線密密織就的云紋也咬得發皺。 謝鈺任由她咬著,只將彼此的衣衫重新理好,又替小姑娘重新綰好蓬松的發髻,這才在她耳畔輕聲提醒:“馬車已經停了,meimei可要下來看看?” 折枝松開了齒尖,只是抿唇不理他。 直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勉強回了些力氣,面上的緋色也褪了些,這才忍不住心底的好奇,緩緩抬手將車簾撩起一角,著眼往外望去。 卻見軒車停在梧桐樹濃陰下。不遠處,正是盛京城里最為熱鬧的朱雀長街。 街面上人流如織,燈火明如白晝。 折枝杏花眸微亮,小心翼翼地踏著腳凳下去,左右望了一望,像是第一次來盛京城似的,看什么都新奇。 不過很快,她的視線便被不遠處的一家小攤給吸引了過去。 “是賣小食的” 折枝晚膳用得不多,聞見小食的香味立時便覺得腹中空空,只三步并做兩步走過去,往攤位上看了一圈,便笑起來,一連串地對攤主道:“要兩只粽子,一份油糕,一份打糕——還有那綠色的是什么?” “是艾饃饃,端午才做這個,平日里吃不著的。姑娘可要試試?”那擺攤的婆子笑道。 折枝看那艾饃饃青翠誘人,便連連點頭道:“那便也來兩個?!?/br> 那擺攤的婆子快手快腳地將東西裝好遞過來,見她買得多,便也分外熱切些:“姑娘拿著,再送您一個綠豆糕?!?/br> 折枝笑著謝過她,剛伸手往袖袋里去拿荷包,謝鈺卻已經行至她身畔,順手替她付了銀子,將裝著各色吃食的油紙包接過。 視線往上一落,便輕笑出聲:“吃這么多,也不怕夜里積食?!?/br> 折枝彎起杏花眸,那小竹簽挑起一塊打糕吃了,又挑起一塊遞到謝鈺唇畔:“折枝又沒有吃獨食的習慣。與哥哥分著吃便不多了?!?/br> 打糕軟糯又粘牙,謝鈺往日里不愛用這等吃食。 但看著小姑娘都遞到唇畔了,略微皺了皺眉,還是低頭吃了,勉強咽下。 旋即淡淡移開眼去:“你自己吃,吃不完再給我不遲?!?/br> 折枝笑應了一聲,也不勉強,只帶著謝鈺往街上行去。 今夜里的朱雀長街分外熱鬧,像是全城的攤販都在同一日里出攤了。 折枝看得眼花繚亂,手上卻也沒停過。 看見套圈的攤子要去試試,看見賣南北雜貨的要去挑挑,便連看見胸口碎大石的也要走上去瞧個熱鬧。 只可惜那壯漢剛伸手解衣,都沒看見石頭和大錘搬上來,便被謝鈺皺眉拉走了。 唯一令折枝略有些不習慣的,是街上妙齡男女時不時投過來的視線。 或是含羞帶怯,或是帶著些熾熱,像是要將這熏風微燙的夏夜點燃。 每來上一個,謝鈺的面色便冷上一寸。 稍頃終是惹得謝鈺心煩了,他拉過還立在一旁看著猴戲的折枝,皺眉道:“過來?!?/br> 他的步子很快,折枝得小跑著才能跟上。 只是腿上還軟著,沒跑幾步便有些走不動,便抿唇停下來,小聲道:“哥哥要去哪?折枝還沒看夠呢?!?/br> 謝鈺的視線落在她姿容姝麗的小臉上,并未多言,只是眉心愈緊,只冷著面色又往前走了幾步,終于在一家賣面具的攤子前停步,買下一個青面獠牙的鬼面具遞給她,不悅道:“戴上?!?/br> 折枝看著那猙獰的青鬼面具愣了一愣,彎起一雙瀲滟的杏花眸笑起來:“哥哥這是嫌折枝招眼了?” 她說著也走到那家攤子跟前。 許是想起謝鈺說過喜歡紅色,便挑了個最為猙獰的赤鬼面具買下遞給他,只小聲反駁道:“方才街面上看哥哥的姑娘不知有多少。哥哥難道就不招眼了?若是要戴面具,那也不能折枝一人戴——” 話音未落,只覺手上一輕,謝鈺已經信手接過她手上那張赤鬼面具戴上。 掩住了清絕的容貌。 折枝訝然看著他,又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青鬼面具,略想一想,便也乖巧地戴好,將系帶規規矩矩地系在腦后。 兩人這才并肩回到街市上。 許是戴著面具的緣故,那些灼人的視線也都歇了,折枝反倒松快起來,一連拉著謝鈺又逛了不少攤位。 終是在人流最為密集處停落。 “是雜耍?!?/br> 折枝杏眸微亮,站在人群中,墊著足尖往里望去。 這回表演的卻不是胸口碎大石,而是更為刺激的吐火。 只見那賣藝的胖大漢子仰頭往嘴里倒酒,繼而腰腹驟然一挺,熊熊烈焰隨之往前吐來。 站在前面的人群驚呼一聲,本能地往后一退,繼而連連拍手叫好。 這沖天的喝彩聲,引得街面上的其余人流也隨之涌來,轉瞬便要將折枝與謝鈺沖散。 折枝險些被人擠倒,輕輕驚呼一聲,下意識便伸手去攥謝鈺的衣袖。 謝鈺也隨之抬手,微寒的指尖擦過她的皓腕,與她十指緊扣。 折枝輕愣一愣。 只覺得周遭的喧囂似是隨之停歇,耳畔一片寂靜。 折枝有剎那的恍神,再回過思緒時,周圍只剩夜風淡淡拂過彼此的衣擺。 謝鈺已帶她離開了人群。 卻并未松開她的手。 兩人不曾打破這份靜默,只是徐徐繞開游人,行至那座渡滿月色清輝的照影橋上。 入夜后,橋下再無人賽著龍舟而過,寂靜得可以聽見彼此清淺的呼吸聲。 謝鈺低頭看著橋下漆黑的水面,輕聲啟唇:“meimei可知道端午的由來?” 折枝隨之點頭:“折枝聽過,是為了祭奠一位投江的忠臣?!?/br> 夜色里,她看不見謝鈺的神色,只能聽見他自面具后輕哂出聲:“若投江的是我這等佞臣。百姓大抵是要額手相慶?!?/br> 折枝忙輕輕搖頭,將他的衣袖撩起了些,給他看那仍舊系在腕上的紅繩,語聲如廊橋上的月色溫軟:“折枝與哥哥說過的。端午的時候往腕上系五色絲線,可得神佛保佑。一年到頭,無病無災,身子康健。自然不會有水險。哥哥說的事,也不會發生?!?/br> 謝鈺沉默了一陣,漸漸回轉過身來,似是隔著面具看向她,漸漸低笑出聲:“meimei記錯了。端午系得是五彩絲線?!?/br> “紅繩是系給情郎的?!?/br> 他的輕笑聲散在夜風里。 十指交握處,便似也被夜風渡上了幾分燙意,漸漸攀上了折枝藏在面具后的雪腮。 她想解釋,卻只是愈發緋紅了蓮臉,沒能吐出只言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