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嬌權臣籠中雀 第61節
“琢玉軒?”折枝輕愣一愣,驚訝道:“折枝曾經去那看過首飾,馬車足足行了有小半個時辰才到,本不在繁華地界上?!?/br> 蕭霽溫聲而笑,引導著她:“即便如此,你還是千里迢迢過去了,不是嗎?” 折枝輕輕點頭:“琢玉軒里的玉價高昂,可里頭師傅的心思手藝卻是其他鋪子不能比擬的,是京城里的‘獨一份’。即便是再遠些,折枝也愿意過去?!?/br> 話音落下,她自個也明白過來,杏花眸微亮:“折枝明白了,折枝這繡品鋪子也是京城里的‘獨一份’,只要招牌能夠打出去,倒不必拘泥地方遠近?!?/br> 而這盛京城里繁華地界與偏僻地界上的賃金,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 哪怕只是一年的賃金節省下來,也很是可觀,粗粗算下來,卻也夠平凡人家十年的嚼用。 蕭霽見她聽懂了其中的意思,便也替她打開了桐木門,帶著她往巷口處行去,復又輕聲道:“其實比之商鋪的位置,你更要擔憂的是,在你開繡品鋪子賺到銀子后,其余商家是否會學著你的模樣,開出更多同類的鋪子,與你爭搶來客?!?/br> 屆時,生意便沒這般好做了。 折枝卻是細細想過這點的,也并不擔憂,只是輕聲道:“這收繡品賣繡品的事也就賺個討巧銀子,自然不能與琢玉軒歷代傳承下來的手藝比擬?!?/br> “折枝也沒打算長久地做下去,只要賺夠了銀子,便將鋪子盤出去,見好就收便是?!?/br> 左右她也沒曾想過在京城里常住下去,等回了荊縣,再另尋其他營生不遲。 蕭霽見她早已想得通透,便也輕輕展眉道:“既然如此,可去京城南面的玉帶河畔看上一二。此處雖貼近城郊,卻設有碼頭,常有船隊經過,做生意的人家并不在少數。應當可尋見心儀的商鋪?!?/br> 折枝與他一同行至巷口,聞言卻有些為難。 玉帶河畔不比朱雀長街,來往外地客商繁多,魚龍混雜。若是她孤身一人過去,恐怕有些不妥。 而帶上半夏與紫珠,三個姑娘家到這等偏僻地界,卻也更是惹眼。 若是可以,還是帶個男子過去,更為妥當些。 正遲疑間,一位攬客的車夫已趕著馬車過來,至兩人身前停下,拍著馬脊道:“兩位可要雇車?我的馬今日吃足了草料,腳力好得很,保準不輸您自家府上的駿馬?!?/br> 蕭霽便自袖袋里取了銀子給他:“去玉帶河畔?!?/br> 折枝有些慌了,伸手去攔他:“先生,折枝——” “玉帶河畔荒涼,你一人過去恐怕不妥?!笔掛V似是明白她的憂慮,只輕輕搖頭示意她不必擔憂。又見車夫沒放腳凳,便先行抬步上了車輦,目光落在小姑娘瀲滟的杏花眸上,似有剎那的停駐,稍頃,卻又輕輕移開視線,語聲仍是溫和:“今日無事,我與你同去?!?/br> 他說著,略微俯身,將一雙修長的手遞至折枝跟前。 折枝握著手里的團扇,略有些遲疑。 開鋪子的事,她不想驚動謝鈺??沙x鈺與先生之外,她在京城中卻也沒有其余相熟的男子。 她斟酌著一陣,終于還是低聲應了,隔著袖子輕輕搭上蕭霽的掌心,借著力道踏上車轅,往車內坐落。 “多謝先生?!?/br> 車簾落下,折枝小聲與他道謝。 車內的光影晦暗,蕭霽于她稍遠處坐落,羽睫低垂,看不清眸底的神色。 只那語聲溫柔得近乎于嘆息。 “你我師徒一場,又何必與我道謝?!?/br> * 馬車碌碌往前行去,大抵小半個時辰,便往玉帶河畔停落。 如蕭霽所言,此處地處偏僻,租金便也低廉。 折枝不消一會,便尋到了自己想要的鋪子,談好了價后,很快便在蕭霽的幫助下寫好了券書,摁上了雙方指印。 ——待下月初,這家主人便會將鋪子騰出來,由她隨意布置。 “今日又勞煩先生了?!?/br> 折枝與蕭霽并肩從鋪子里出來,一壁將券書疊好,妥帖地放進袖袋里,一壁有些赧然地道:“折枝也不知該如何謝您——” 她的琴技是蕭霽所教,卻不如蕭霽,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那一手精巧的女紅。 她原本是想問問,蕭霽可還缺什么繡件,她好親手繡了送給他。 只是話未出口,蕭霽卻輕輕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折枝?!?/br> 折枝輕輕一愣,停下步子望向他。 蕭霽卻并未轉首與她對視,只將目光落在遠處煙波浩渺的玉帶河上,語聲仍舊是溫柔,卻帶著少有的鄭重:“你此生,不必與我道謝?!?/br> 折枝的羽睫輕輕垂落,握著扇柄的指尖輕輕收緊了幾分。 想問,卻又有些不敢追問。 許是他言語間太過鄭重,反倒令心底升起幾分不安來。 大抵是怕聽見了什么她承當不起的答復。 正遲疑間,卻聽鸞鈴疾響,一輛軒車自道上疾馳而來。 折枝遂與蕭霽一同往旁側讓開。還未來得及站穩,只一抬眼,卻瞥見那車轅上坐著的正是泠崖。 一時間駭得不輕,將方才的猶豫與迷茫盡數拋在了身后,只近乎本能般地握住了蕭霽的袖口,帶著他一同藏進了不遠處的暗巷里。 暗巷狹窄,折枝的后背都抵在冰涼老舊的墻皮上,卻渾然不覺,只是屏息等著鸞鈴聲遠去,這才敢放輕了聲音與蕭霽解釋。 “方才是哥哥的馬車?!?/br> 這個時辰在偏僻處看見,大抵是要趕在宵禁前出城,往別業里去。 蕭霽的視線隨之輕輕垂落,只是被幕離所阻隔,看不清小姑娘面上的神色。 卻能看見,她那身蓮紅色的外裳在墻皮上蹭了不少醒目的白灰。自己卻還渾然不覺。 蕭霽從袖袋里拿出一方帕子,似想替她擦拭,但指尖將要停落在那對精致的蝴蝶骨上時,卻緩緩停下,終于只是轉手將帕子遞與她,溫聲道:“這里的墻大多老舊,容易蹭上白灰,先擦擦吧?!?/br> 折枝這才回過神來,忙側過身離那墻皮遠了些,這才紅著臉從袖袋里拿了自己的帕子出來,小聲道:“是折枝莽撞了?!?/br> 蕭霽便將帕子收回了袖袋中,只看著小姑娘漸漸將白灰撣凈,輕聲低語:“你很怕他?!?/br> 折枝拭著外裳的動作驟然停住。藏在幕離下的小臉轉過一絲慌亂,卻是不知該如何解釋她與謝鈺之間的關系,良久只是蒼白地辯解道:“哥哥素日里古板守舊,不喜女兒家往街上亂跑。若是看見了,怕是要發脾氣——” 蕭霽安靜地等她說完,方輕輕嘆息:“折枝,你戴著幕離?!?/br> 折枝長睫輕顫,握著帕子的指尖驟然收緊,將上頭繡著的紅金魚揉得發皺。 她確是心虛了。 怕謝鈺看見為難她。 也怕謝鈺看見后為難蕭霽。 “折枝,你恨他嗎?” 蕭霽的語聲輕輕響在上首,在這般冷僻的舊巷中聽來,分外觸動人心。 折枝下意識地抬眼望向他。 蕭霽的身量與謝鈺一般高,在這樣狹窄的暗巷里,貼面站著,便要仰頭才能看見他眸底的神情。 折枝略想一想,輕輕摘下幕離來,仰頭望向他。 漫天晚云下,蕭霽面容如玉,眸底有淡淡的憐惜,似在看一支墜在泥沼里的花。 折枝抬起的羽睫輕顫了一顫,重新低下眼去,小聲道:“若要說恨,也應當是哥哥恨折枝才對?!?/br> “畢竟是折枝占了他的身份,使他離散在外,受盡冷眼與磋磨?!?/br> 他那身傷痕,還有那碗狗飯。諸般種種,皆是虧欠。 她對謝鈺談不上怨恨,只想等還清一切之后——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蕭霽沉默稍頃,也并未繼續說下去,只是看著天際漸起的晚云溫聲道:“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去?!?/br> -完- 第59章 ◎謝鈺當真沒再遣人跟著她了?!?/br> 待那日之后, 因鋪子開張在即,折枝一連幾日沒能騰出空來。 又是與半夏紫珠一同將繡品清洗整理好,又是滿城的去找合適的掌柜與伙計, 又是去了秋草那一趟,請了秋草的夫君過來做賬房,近乎是忙得腳不沾地。 好容易一切準備停當,只等著五月初九往廟宇里進完香后開張的時候, 折枝這才終于松乏下來,搬了張美人榻, 往海棠樹底下納涼。 紫珠也將在井里冰了一整日的香瓜拿出來切了,放在白瓷碗里,插上銀簽遞給折枝。 半夏則將洗好晾在一旁的五色絲線收了,放在一旁細細整理:“姑娘,過幾日便是端午了。等奴婢將這些五色絲線編好, 我們沉香院里過端午的東西便算是準備妥當了?!?/br> 折枝訝然停下了手里的動作:“這么快便要端午了?!?/br> 她的語聲低了下去, 隱隱有幾分心虛:“那哥哥豈不是快十日沒曾回府了?” 半夏略想了一想, 也道:“似乎自您那日里往北巷里過去后, 便再沒回來過?!?/br> 折枝一愣,心底驟然起了幾分慌亂。 那日在玉帶河畔, 謝鈺不會當真看見了她與先生同行罷? 她這般想著,再也歇不住, 忙自美人榻上坐起身來。卻見一彎上弦月懸在中天, 早已經過了宵禁的時候,眼見著今夜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往別業里去了。 折枝只得不住地安慰自己—— 當時她是戴著幕離的, 謝鈺的馬車也懸著車簾, 應當不會看見才對。 若是看見了, 謝鈺只怕當時便要停馬過來教訓她, 哪里還等得到今日。 這般想著,折枝緩緩定下神來,趿鞋起身對半夏道:“半夏,你且將五色絲線勻給我一些。再將繡棚拿來,我得趕在端午前,將五色絲線編好,再給哥哥繡個香囊?!?/br> 半夏‘噯’了一聲,將手里的五色絲線選色澤鮮亮些的拿了過來,一壁跟著她往上房里走,一壁又忍不住笑道:“姑娘什么時候對謝大人這般上心了?” 折枝聽出她話里的促狹,便拿團扇點了點她的鼻尖,也輕笑著將這話擋回去:“我對哥哥,什么時候不曾上心過?” 她說罷,又笑著將槅扇掩上:“不與你貧嘴,這香囊可不是一時半會能繡好的。想要趕在端午前繡完,這幾日怕是都脫不出身了?!?/br> 這槅扇一闔便是好幾日,直至端午當天,折枝方帶著繡好的香囊榻上去別業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