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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上下的溫度都在此刻被凍結,他立在門口,翻江倒海,涌上來的情緒近乎要讓他窒息。 “——滾開?。?!” 薄明猛地被掀倒在地,痛罵道:“誰他媽讓你進來的——” 女孩縮進角落,全身上下都在發抖,眼淚不停地掉,唇邊似乎只剩下那句話。 “求求你,救救我……” 少年把身上那件薄長T恤脫下來扔給她,他沒回頭看,嗓音沙啞。 “讓她走?!?/br> “輪到你這個畜生來管我的事情了?”薄明扶著腰站起來,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跟你那賤丨貨媽一個貨色?!?/br> 大雨夜席卷而來,地下室厚重得密不透風。 瘦弱的少年擋在前方,寸步未動,影子被拉的頎長。 “好、好、好,聽不懂人話是吧——”男人走向前,一巴掌把他打倒在地。 拳頭硬得像千斤鐵,打在他的頭上,一下又一下,上了發條似的停不下來。 狹小的地下室只剩下女孩尖銳的哀嚎。 少年眉目沾上血紅,偏偏那雙桃花眸太過妖艷,明目張膽、漂亮得勾人。 薄明惡心地偏開頭,腳用力地踩著他的臉,直至偏開頭,再看不見那雙眼睛。 “你怎么不去死???” 少年單薄的身子嵌進灰色地面,閉著眼,黑暗無邊無際地裹挾著他。 有沒有人能救他。 有沒有人能聽見他的痛苦。 身體每處都是疼的,像被密密麻麻的針扎進骨頭,手指沾上灰,顫抖著,往前伸,再往前伸。 “叮鈴鈴——”按到的防火警報響了。 鈴聲掩蓋雷鳴,刺耳地嘶鳴著。樓上如死豬一般昏睡著的人終于聽到動靜,一窩蜂從奢靡的別墅里涌到地下室的路口。 人來了。 光就來了。 他眼睛腫了,疼得睜不開。 薄知聿松了口氣,重重朝旁邊吐了口血水。 “?;ㄕ??”男人露出白牙,渾厚的聲音滿是譏諷,“小畜生,你以為有人會來嗎?” 一股惡寒從腳底游到心頭,他勉強睜開一只眼睛。 人,都是人。 一雙雙黑色的眼睛,面無波瀾地盯著他看,就像他不是人、不是在接受暴行,只是一縷可有可無的空氣。 “救我……”他用盡剩下的力氣,斷斷續續地說。 然后,在狹長的地下室門口,他看見傭人們麻木的眼神,女孩兒害怕地哭,女主人惡心的厭惡,還有——薄家倆兒子幸災樂禍的眼神。 啊,玩具。 他們是故意的。 在這么多人的眼神里,沒有人要來救他。 沒有人聽到他的呼喊。 薄明瞇著眼,笑,“你有見義勇為的實力嗎?你配嗎?” 男人隨手撿起剛才被打碎的玻璃,蹲在地上看他,“喜歡讓大家看是嗎?那就都別走!都給我站著看看??!——” 劃開他的皮膚。 劃開他的幻想。 劃開他的靈魂。 他用自己為代價,制止了一個女孩兒的噩夢。 至此之后,在地下室,像是每天都會有的飯點,每周都會有的周末、每年都會有的節假日,如期上演著相同的一幕。 男人拿著玻璃,笑著罵;“疼不疼?” 沒有人來,始終無人救他。 黑暗浸泡著他的苦痛和恐慌,再一遍遍回蕩出男人的刺骨的聲音。 “——你怎么還不去死???” / 噩夢驚醒。 薄知聿抬手捂著眼睛,斷裂掉的記憶漸漸在眼前回溯。 不在十三歲,在二十四歲,他還是如約走進那間地下室。他記憶很清晰,這里所有的一切都能和十三歲的畫面重合。 那如惡魔低語的聲音又纏上他的軀體。 身上卻怎么都感覺不到疼,明明流出的是血,可怎么就是不會疼。 還是跟十三歲一樣,沒有人會來。 他沉浸在暴雨聲里,靜靜地看,外頭有雷鳴、有閃電的光,一閃一閃、他在黑暗的世界里跟上閃電的頻率。 樂此不疲。 直到,那個站在他面前的少女出現。 她盯著他看,他卻沒能在她的眼神里解讀出任何情緒,憐憫、譏諷、厭惡、害怕……全都沒有,呆滯得就像是個木頭。 可這是第一次,唯一一次,有人站到他面前。 小姑娘掌心的溫度好涼、又好燙,從掌紋開始,似乎要將他的四肢百骸都燙得沸騰,燙的再拿不起那片碎玻璃。 她說: “你已經很疼了?!?/br> 是啊,他已經很疼了。 在這個暴躁的雷雨夜、潮濕的地下室,有人能看見他疼了。 …… “醒了?” 薄知聿緩慢地睜開眼,不像往常在沉悶的地下室獨自掙扎。 不遠處,少女穿著長袖的小白裙家居服,長發散落在頸后,手里拿著本粉色書在看。 昏黃的落地燈暈著她的發梢,窗外的暴雨似乎不再令人作嘔了。 薄知聿撐著身子坐起來,夢境和現實交錯滲透,像經歷過一場劫后余生。 他向來不是個會詞窮的人,偏偏這次,一句話都說不出。 遲寧溫聲說,“我扛不動你,所以給白涂哥哥打了電話,身上傷口也是他帶人處理的。醫生在外面打電話,等會就會過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