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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不脫——”陳三姑娘喃喃重復了遍,難以接受他的說法,踉蹌著往后退了一步,丫鬟擔憂地扶住她:“姑娘,咱們回吧?!?/br> “好,咱們回去?!彼鷣y點了點頭,也不記得是怎么和長空告辭的了,渾渾噩噩地上了馬車又回房,對著滿屋的佛經坐看了一會,終于忍不住趴到床上狠狠哭了起來。 而她在大街上下馬車一事,很快也傳到了陳大夫人耳朵里。陳大夫人沉著臉來到陳三姑娘屋內,將下人都屏退,沉喝道:“你還有規矩沒有?” 遙望 陳三姑娘見她來,倒收了淚,咬著唇無聲站起來。頭低垂著,也不說話,看得陳大夫人又是心中來氣,“我問你話呢,你還有規矩沒有?” 內屋的黑木梅花小幾上擺著個鎏金的花卉瑞獸紋香爐,古樸的黑金配色,大氣莊重,正如里頭熏得佛香一樣,透著點肅穆的味道。 本該是清心靜氣的香韻,陳大夫人聞著卻越發氣燥:“好好的閨房弄得跟佛堂一樣,我依了你,整日里逮著機會就往萬佛寺跑,我也依了你,論起來我這個做母親的也算盡責了!可沒想到依慣得你不知所謂,膽大包天,簡直是……” 待要斥責她,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了,到底是自家女兒,不能傷了母女的情分。 若是往常,陳三姑娘認個錯再抄幾遍規矩這事也就過去了,但今天—— “世事緣法,都是逃不脫的?!弊〕址◣熚С芭穆曇舻诙呿懫?。 陳三姑娘抬起頭,既然逃不脫,那就面對吧! 她直視著母親嚴厲的面容,輕聲問:“母親的盡責就是將我用規矩束縛起來嗎?” “你說什么?”陳大夫人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規矩、規矩,誰定的規矩?”陳三姑娘的背微微顫抖著,她幾乎是用盡了力氣在讓自己鎮定地表達:“我為什么要活得像個規矩,我不能做我自己嗎?我只是在做我自己喜歡做的事,想要做的事,為什么——” 她話還沒說完,陳大夫人便狠狠給了她一個巴掌,”這一巴掌,打的是你不敬父母?!彼@一下力道不輕,陳三姑娘的臉幾乎是馬上腫了起來。 陳大夫人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很快便收起了情緒,沉聲道:“好,既然你有這么多的不滿,今天我就來告訴你為什么!因為要你守規矩的不是我,是陳家,是宗族,是禮法!家族——” “家族養育了我,所以我也要反哺家族?!标惾媚锝舆^她的話,看著母親十年如一日的面容,輕輕笑了一聲:“如果我不想呢?”她不想這一輩子只是從一個深宅到另一個深宅,從為人女到為人婦。她只想做自己, “那陳家”,陳大夫人的聲音堅定,擲地有聲,“就當從沒有生過你這個女兒!” 陳三姑娘默然了一會,慢慢地跪了下去,給母親磕了三個頭,朗聲道:“女兒不孝,自請除名?!?/br> “好!”陳大夫人怒極反笑:“今日我便依你最后一次,就當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最后的慈心。也免得你日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來,連累你jiejiemeimei們。你以為出了陳家,就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嗎?旁的不說,我且問你,你從陳家出去,能在哪兒歇腳?孤身一個弱女子,單從陳家走到萬佛寺這一段路,你就走不安穩。你若不信,盡可試試?!?/br> 見陳三姑娘不為所動,陳大夫人也不再勸,只是淡淡道:“今夜我會和你父親談一談此事,你且耐心等著吧?!?/br> 她拂袖而去,不一會兒,陳三姑娘房門外便多了幾個侍女,牢牢地房門把守了起來。陳三姑娘心無旁騖地整理起了自己謄撰的佛經注釋,將它們一份份擺好,拿火燭一股腦兒燒了。 從前她需要它們來逃避現實,但如今,不需要了。她看著燃燒的火焰,緩緩地露出一個釋懷的笑。 * 長空并不知道他的一句話給了一個姑娘多大的勇氣,此時的他正站在新搬入的小樓上,眺望著離小樓不遠不近的沈家別院。別院外頭守了一圈的人,還有巡守的輪崗。 “約莫是半個時辰換一批?!遍L空身邊跟著的紅羽軍補充了句,“沈擎還沒出來?!?/br> 天色未霽,光也不甚明亮,天幕微藍中蘊著沉郁的灰,照在他眉眼上,將薄愁全襯了出來,他撫著冰冷的欄桿,心底縈繞多日的浮躁之氣又蠢蠢欲動。 你會在這里嗎? 用以清心寡欲的佛經默念了數遍,還是忍不住想到趙瓊。她在身邊時不覺得,可她一走,連世界都跟著靜了。 他目光眷眷地看了一會,才旋身回房,點了燈,準備將玄真法師帶回來的最后一卷經書譯解完。經書多是音譯,譯解本就費工夫,再加上他這幾日心神不定,寫得就更慢了些。筆耕不輟地寫到日暮,才將將寫了三張紙。 再出來時,天已完全黑了。遠處明燈高懸,將一方院子照得通明,而他心心念念的趙瓊此刻正愜意地倚在塌上,聽著沈擎的求饒聲。 沈擎千般謀算,只算不到一點。拿銀子雇來的人,自然也被能銀子雇走,領誰的錢不是錢呢?他手底下那點私兵叫沈夫人一打點,各個聽話得緊。就憑這樣的人還想做皇帝?凰兒嗤之以鼻,手下揮鞭的力道更重,一不小心用力過猛還閃到了腰,撐著腰抽了口冷氣,恨恨地給了沈擎一腳。 趙瓊喊她來塌上坐,嬌嫩的面容含著笑,透著點心不在焉:“早叫你不要親自動手了,又沒多少力氣,還累著自己?!?/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