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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瓊在心底冷笑了一聲。他連微末時襄助他的妻子都可以拋棄,這樣的人說的話,也能信? 她伸手推開沈擎,退后半步站起來,拿出昔日的氣勢睥睨著他:“沈擎,花言巧語這一套對我不管用,你還是省著些吧。我也不怕告訴你,你有后手,我亦未必沒有。畢竟這世上誰都靠不住,唯一能靠的,只有自己?!边@也算是趙仏教給她的最后一個道理。 “你要是敢動長空,但凡何鞍放出一點兒風聲,胡達理還沒到長安就能被百姓們唾死。這是事關民心向背的大事,他胡達理蠢看不透,你難道也看不透?”她篤定地下了結論:“你不敢殺長空?!?/br> 胡達理聲勢如果一落千丈,即使搬出趙和,也不過是個試圖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小人罷了。若真是如此,他就再也沒有和何鞍一決高下的可能。沒了胡達理替他當馬前卒,沖鋒陷陣,沈擎又如何能坐收漁翁之利呢? 沈擎被她猜中心思,非但不生氣,反而拍掌贊嘆了一聲:“殿下果真聰慧,稱得上見微知著。昔日只聞殿下貌美,卻不知殿下還有這番心思。我真是期待——”他拖長了調,趙瓊直覺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果不其然,他氣定神閑地勾起嘴角,接著續道:“這樣玲瓏心腸的美人兒,心甘情愿躺在我身下求歡,那一幕一定很美?!?/br> “侯爺現下出去飲個幾碗杜康,興許在夢里還能見到?!彼溲岳湔Z,卻勾不起沈擎半分怒氣,反而極是憐愛地道:“殿下,你又何苦這般委屈自己呢。你本就是錦繡堆里出來的人,看看這周遭的陳設布置,哪一樣不是價值千金?那個和尚呢,聽說很是清苦樸素,是個清修之人。你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br> “是不是一路人,你說了可不算?!彼f到長空時,眉目不自覺地便柔和下來,語調也柔得像水:“他是篤心修佛,心純至善,我愿意順著他、遷就他?!?/br> 路畢竟是人走出來的,只要兩個人心在一起,又何愁走不到一路。 “呵,好一番情深意重?!鄙蚯娉料履?,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情深到幾時!”說完便拂袖而去,外頭的小丫鬟見他出來,忙不迭地福身相送,他連腳步都沒有頓一下,直直朝外走去。 凰兒提著心走進房,關上門,見趙瓊安然無恙,不禁松了口氣,走上前去問道:“姑娘沒事吧?” 趙瓊嫌棄地拿手背撫了撫臉,來到紫檀木雕纏枝牡丹架子前,沾了水擦洗,低聲道:“沒事,沈擎暫時不敢動我?!?/br> “那、那咱們的計劃——”凰兒掃她一眼:“其實姑娘若對他笑笑,語調婉轉些,他必然會很高興。哪怕只是在這用頓膳,咱們也能趁機把他灌醉,然后,”她狠下聲,一字一頓道:“殺了他!” 話里多多少少地有點埋怨的意思,趙瓊沒有在意,凰兒現在報仇心切,自然急著動手。但沈擎不是個只顧美色的人,尤其是今晚一番深談,更暴露出他的心思深重,輕易轉變態度,傻子都知道有問題。 她淡聲道:“再等等吧?!?/br> 等,等什么? 活著 趙瓊沉心靜氣地用了晚膳,又沐浴完,解了鬟髻正拿梳子梳著那一頭烏發,凰兒已然忍不住了:“姑娘說再等,要等到什么時候?”她能忍到現在,已經算是有城府了。 “如今局勢不明,再等等看有什么變數?!备导螐┠沁?,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趙瓊梳到發尾,見發梢處有些糙了,不免皺了皺眉,從妝奩底下拿了一方小巧的八棱雙鸞銜花木盒,打開細聞了下,果然是最時興的茉莉花味,拿指腹抹了些在發梢,香油黏膩的觸感粘在手上揮之不去,她忙讓凰兒拿了沾濕的帕子過來,細細擦干凈了才問:“府里頭用得都是這種蘭膏?” “……是?!被藘哼€在思考那句變數,怔了一下回道。 天賜良機!趙瓊的眼刷地亮了,忙問:“這樣一盒蘭膏一般賣多少銀子?” 若她問的是家生的婢子,可能人家也未必清楚。好在凰兒是自小長在外頭的,對市價頗有些了解,“一盒普通的蘭膏就得三錢銀子,若是加了桂花或者茉莉的,則更貴,這么一小盒就得五錢呢!”她說這話時心有戚戚焉。 要知道,她爹在地里辛苦勞作一年,也不過六七兩銀子,是多是少,還得看天吃飯呢。這樣一盒就要好幾錢,可不聽得人咋舌嘛。若是放在她入府之前,恐怕這輩子也用不上,可在這府里頭卻是尋常,二等丫鬟們每月都有一盒定例,貼身的丫鬟們更不必說。 “五錢是多少?”趙瓊迷茫著眼,問出了一句丫鬟聽了想打人的話。 凰兒:…… “十錢就是一兩?!彼f完不由又再打量了眼趙瓊,神色復雜。雖然早猜到眼前的姑娘身份不簡單,但還是現在才知道她能不食人間煙火到這個地步!可見從前的身份之顯赫,必然不是小富小貴的人家。 “才半兩啊……”趙瓊水汪汪的眼瞬間黯了一半,然后又打起精神,沒關系,薄利多銷嘛。她興致勃勃地拉著凰兒作參考,“這蘭膏里頭的香油雖然潤滑含香,但是質地厚重,涂在頭發上難免顯得油膩,且容易沾灰。喏,你瞧——”她將剛才涂了一點的發梢指給凰兒看,上面已經沾了些絮絮,“所以算不得頂好的?!?/br> 要論護發,還是從前工官①進獻的茶油最為清爽,既能潤燥又不失甘涼,更妙的是,這是獨進獻于皇家的法子,外頭尚且無人知曉,這不就連首富沈家不也用的是芝麻香油嗎?滿打滿的就算是一個宮廷秘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