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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瓊手遮著臉湊到他身邊小聲道:“你這未免也太過了?!笔獠恢@樣竊竊私語的姿態,更顯親密。 一不小心用力過猛的林成咽下嘴里的飯,“那……現在怎么辦?” 兩人相對無言,對面的柳鵑兒已經施施然坐下,看了一眼趙瓊,笑得溫婉嬌俏:“荀姑娘今日怎么和酉能法師坐在一起?” 憑她這點小伎倆還難以勾起趙瓊的怒火,更何況唇齒交鋒,誰先急,誰便輸了。故而只是看她一眼,懶散一笑:“食不言,寢不語?!眳s半點兒目光也不曾給長空。 柳鵑兒心思細膩,自然察覺出兩人的不對,但正因看他二人起了嫌隙,才更加欣喜,心中暗暗祈禱佛祖保佑,讓他們的不合時間再長些,甚至永遠都好不了,這樣她就有資格名正言順地坐在長空法師身邊了。 * 午后的時光漫漫,趙瓊實在無事可做,過來幫吳大娘擇菜,柳大娘也在一旁負責洗菜,見趙瓊過來,打量她一眼,笑瞇瞇地道:“荀姑娘今日打扮得倒賢良素凈?!?/br> 意思便是她往日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安于室咯? 她還沒開口,吳大娘先搶了一句:“我看是太素凈了些?!痹谂赃叺呐枥锵戳讼词?,又在腰間系著的圍裙上擦干凈了才拉著她的手道:“你呀,往日就不怎么打扮,今天更好,只要了幾朵雪絨花,我說給你那朵芍藥的吧,你還偏不肯要?!?/br> 話里帶著淡淡嗔意,趙瓊心口一暖,這個性子大大咧咧的婦人,確實將她視若己出,疼著護著。世上這樣多人,但如此純粹的善意卻著實難能可貴。 她聲音略低了幾分:“今日是亡父的生辰?!避鲖傻母改敢淹龉?,唯有這樣的借口不讓人覺得突兀。 “原來如此?!眳谴竽锘腥淮笪?,唯恐勾起她傷心之意,忙講了些吳大壯的趣事來逗她。趙瓊雖心下悲切,卻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配合著說笑。 一旁的柳大娘偶爾也插幾句,三人倒也算得上合樂。 趙瓊擇了一會菜便被吳大娘勒令著不許動了,“姑娘家統共也沒幾年好時光,未出閣就該嬌養著,嫁了人可有的苦呢?!?/br> “倒也不一定,關鍵得看嫁個什么樣的人?!绷竽镄χ盍司?,話里隱隱又帶了些試探,“荀姑娘可有中意的嗎?” 趙瓊不免覺得有些厭煩又好笑,柳大娘是以什么身份來問這些話的呢?更何況她的心意,于她又有什么要緊?難不成她說心悅長空,她們母女倆就會放棄謀求;亦或是她回答心悅他人,她們母女就會相信?都不會吧。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趙瓊不答,只洗了洗手,拿帕子細細擦干了。當然,拿的是長空那一塊,因為她自己沒有。 柳大娘的目光頓了一瞬,低下頭不再言語了。 * 一整天的功夫,除了早上那一面和用膳的時候,長空都沒再見過趙瓊,但抄錄經書時,又不期然想起早上那驚鴻一瞥,想起她哭紅了的雙眼和眉間的哀愁。 筆下的字跡一頓,一個“如”字便毀了,將洋洋灑灑抄了大半面的紙裁去,他擱下筆,轉著手中的楠木佛珠,不由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試圖來讓自己靜心,卻收效甚微。 房里點的檀香聞著也比往日厚重些,他凝神屏氣,調節了呼吸,長長吐出一口氣,這才覺得頭腦清明些。 桌案上擱著昨晚他默寫了一夜的成果。抄《佛說阿彌陀經》,既是為了超度趙仏,亦是為了懺悔自己昨日的私心。 “若是住持法師不愿應我,那我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币鈿怙L發的少年天子笑吟吟地道:“我若納了平邑長公主入宮,同樣封趙和為國公,禮待前朝舊臣,想來他們為著舊主,也會忠心于我。法師以為呢?” 他答應何鞍,不僅是為了天下蒼生不必再受戰亂之苦,也是因為她。但這一點點私心,卻讓他徹夜難寐。唯有抄錄經書,才能懺悔己過。 但趙瓊,似乎還是生氣了。長空抿住嘴角,頗有些疑惑不解,他是真的不知道趙瓊為什么生氣。 但被誤解也是修行的一種,他坦然受之,只是心境不怎么美好。往日被誤解時,不過一笑置之。今日卻有點莫名的委屈,他提起筆沾墨,重新開始書寫,想來應是他境界未到,還需修練。 直抄到殘燭火花不甘地跳動了一下,用盡最后力氣發出一聲“嘶——”的聲音,他才從佛海中回過神來,從柜子里翻出一只蠟燭換上,此刻隔壁間也傳來聲音,先是門打開的聲音,然后傳來趙瓊帶著點婉轉的低語:“明日我要梳流云髻?!?/br> 林成的聲音含笑:“好?!币粋€字說盡無限寵溺。 “夜深了,快回去吧?!?/br> 然后是門關上的聲音。 簡短的對話,卻真實闡述了什么叫言有盡而意無窮。 長空垂眼看了眼墨跡半干的紙,心平氣和地笑了聲,穩穩提起筆繼續往下寫,力透紙背,渾然一體。 危險 接下來的幾天里,萬佛寺都被一種山雨欲來的詭異氣氛所籠罩著,人人都是下意識地放輕了手腳,特別是當長空和趙瓊都在場時。不知道為什么,小兩口鬧別扭時,身邊的人也會跟著尷尬,哪怕冷戰也不例外。 趙瓊把玩著林成用狗尾巴草編的毛茸茸的小兔子,懶懶打了個哈欠,身后給她梳頭的林成苦惱地問:“姑娘,咱們這還要裝幾天???”不是他推脫,而是,“您和住持法師慪氣這些日子,那個柳姑娘可一直殷勤著往住持身邊湊呢,處處關懷,體貼得不行。這一對比……”您不就落了下乘嗎?當然這后半句話林成沒敢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