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頁
提耶快步回身抽刀握住,又從一個守衛懷里摸出了把匕首出來。眉骨微揚,是少有人能作到的冷靜自持。照方才所見,此地應是一處湖心亭,而多日來,他在受刑時,還不忘細聽周遭動靜,依稀記得船櫓聲是在午膳前響起的。 所以大膽推測,地牢上頭的樓閣內,至多不過十余人。涼國人應當不知他的身份,只是上回救人時,暴露了會武之事。而從這兩個守衛的狀況來看,他們也一定是低估了他的本事。 想到這里,提耶顧不得周身各色痛楚,凝神靜氣,緩步靠近地牢出口。 成敗在此一擊,無論如何,他不能就這么死在此地。 左手執匕,右手撫刀,他不再猶豫,上前推門身形鬼魅地躍了上去。 在翩然落地后,提耶立刻覺出房內有人,他面色不變卻繃緊了全部心神。 地牢的門開在屋子的最西北角,眼前疊嶂古樸,是一架山水浮刻的木屏。單從這管中窺豹的一點布置上,他就意識到,此地絕非是普通院落,規格上許就是為皇家設置的。 外間傳來茶水傾倒聲,提耶貼上木屏,闔眸細思那人的位置方向,腦中已將一會兒的動作全部演練了一遍。 杯盞相碰,他舉刀步幾無聲地越出了木屏。 本是蓄勢待發一場對決,可刀尖送出去了,覺出那人似全不會武,他不愿隨意傷了人命,分神便瞧了一眼。 這一瞧,對上一雙憂絕驚詫的熟悉眼眸。 “公主?!?/br> 江小蠻騰得一下站起,難以置信地朝他走了過去。 只是短短數日,她的圓臉浮腫,一半是難過,一半則是吃出來的。 那日她抱琴離去,街市上人三三兩兩,她失魂落魄又是痛心又是尷尬。相處的數月來,其實她隱約也能覺出他的想法。只是怎么都想不通,昨兒還許她親近,對她笑的人,如何一夕之間,又自稱貧僧斷然相拒。 眼淚怎么也忍不住,對著路上人猜測指點的神色,江小蠻難受到極處,又不敢摔那琴盒,心里頭竟生出些自毀的念頭來。右腕上恰是貴妃新賜的于闐黃玉鐲,她哭著順手就給砸成了幾瓣。 湊巧的是,鄔月蟬正坐了轎子經過,見了她這模樣,就命人扶了上轎。鄔月蟬已然得知了自己朅末遺孤的身世,可她記憶全失對故國無情。因知道王兄勢必要離開,又因馮策的偏待已然暗恨起眼前人來。 在轎內,她處心積慮地與江小蠻指了條歪路,說了些男女之間的秘事,分別前又笑著遞了包藥末過去。 本是想叫王兄離京前,讓這傻丫頭自毀清白,往后也好陪著她一樣痛苦??晌戳辖⌒U入宮還琴,撞見蓮貴妃,被她瞧出事由來,才有此一番。若非密圖早已出城,卻險些毀了朅末復國大計。 看著眼前自己癡愛心念的男子渾身是傷的模樣,江小蠻口唇顫動,小臉嚇得呆住,卻是當即失語無言。 瞧見了桌上的杯盤狼藉,又環視了一圈屋內俱全的陳設,提耶眸色更冷:“原來這五日里,公主竟于此吃喝安枕?!?/br> “我、我……” 不待她辯解,外頭侍衛察覺不對,立刻聚集了過來。 提耶無法,略一猶豫,在他們踢門而入前,伸手一把將人扯過,鋒利的匕首抵上細潤的頸項。 “大膽罪臣!快放了公主,也不看看外頭,若無引渡的船只,你要如何游出去?!?/br> 侍衛說罷,將數扇屏門盡數踢開,湖光山色映著落霞千丈頓時映入屋內。 果然是皇家別苑,但見遠處山谷深深,而谷下這處湖心孤島,離著最近的岸似也有十余里之遠,而水勢罕見得奔涌,怕是最善水性的漁者也決計游不出去的。 見了這般得天獨厚的陣勢,提耶少有的在人前顯了些焦灼。 只是他還未謀定,被挾持在他胸前的女孩兒忽的低聲說了句什么。 而后他只覺左臂被人一牽,眼看著人竟不要命地朝匕首處撲去,他低喝半聲,反應極快得控制力道,將匕首舉了開去。 血線半縷,在女孩兒柔嫩的項側乍現。 那張素日嬌憨傻氣的圓臉上,是駭人的執著無知。 周身的傷痛都忽的隱沒了,提耶望著那絲血線,心底里忽覺抽痛難捱起來。他忽然猛地伸手,一把將她推摔在地上,嗓子低沉喑啞地發顫地吼道:“你這瘋子!” 第42章 .撕破臉難道公主打算關我一輩子?!…… 驚怒之下,他并未控制了力道,幾乎把她凌空推出丈遠。 江小蠻摔在冰冷磚地上,滿腦子里只有方才那句低吼,她反復不斷在心里回想著他的語氣和他方才脫口而出的字眼。 “住手!都給本公主滾出去?!?/br> 喝止了守衛,她推開人,自己爬了起來,卻不敢去正視那人。 姨母又誆騙她,江小蠻神色閃爍,頗為后悔地捂了脖子上血線,沖著他的方向,紅著眼慌亂崩潰地解釋:“我不是……不知、不知他們會這樣對你?!?/br> 她像一只失措無助的鹿,杏眸里水光一片,捂著脖子一個勁地想要搖頭解釋。 幾個守衛皆是瑤華宮的心腹,對他們之間的事有些耳聞,此刻見公主失態囈語,而屋內另一個,也是滿臉震痛迷惘。 這一番情形下,負責守衛的宇文崇暗自吞了口唾沫,躊躇之下,終是朝左右示意,決定不趟渾水,去外頭守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