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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ejie快起來,都是我不好,是蠻兒胡鬧了?!币膊恢窃趺戳?,可能真是這段日子變故太多,她覺著自己像是欺負了人一般,心里頭堵得厲害。 頭頂上少女聲調微啞,羊環驚異地抬頭看去,忙說:“殿下?為恐傷處不好,的確是吃不得一點發物的。奴婢非是為了開脫免罪,但為感念殿下處置了惡人?!?/br> 羊環最后恭敬地行了個大禮,立刻起身又坐回塌邊,從衣袖里掏出個粗布袋子,哄道:“殿下您瞧,菜蔬無味,奴婢這處帶了桂花八角等香料,適量用一些,那菜蔬反比rou還想咧?!?/br> 江小蠻不愿承認自個兒心軟如斯,又聞見那些香料的確馥郁芬芳,當即皺著小臉破涕為笑。 略哼一聲以自掩飾,她嘟了嘟嘴,一口吞了個山藥菌菇丸子,抬手順勢理了理羊環貼在頰側的鬢發。 主仆兩個偎在無風的暖閣里,羊環見多識廣,兒時也曾被賣去過西北諸國,她便挑些民間的習俗趣事。一個講,一個吃,就這么相伴著過了好幾日。 . 江小蠻在府里被關著養傷,直過了十幾日,到月末了天冷也晴好了,才好不容易勉強能扔了鳩杖,獨自拖著腿走路了。這期間全賴羊環伴著她,不論是解悶還是換藥,她是個極細致耐心的女子,當中蓮貴妃來過,也對她的醫術頗為滿意。 趁著貴妃高興的檔口,江小蠻先是磨著脫了女醫的奴籍,又為自己討了解禁出府的恩典。 “腿傷也快好了,本宮也不能日日看著你的。且記著言行舉止,總是莫忘了自個兒的身份?!绷粝逻@句話,許綺蓮眉眼溫和,卻笑中含憂地瞧了眼侄女,依然是沒有過多親密的舉動,便擺駕回宮去了。 等貴妃一走,江小蠻立刻叫著侍女換衣梳妝,多日不見那人,她打算出府一趟。 婢子梅兒最擅各式宮裝點綴,此刻正借著三分斜陽,為她畫最時新的煙柳眉。 寒氣透過半開的薄紗蔓延進來,和著尚為亮堂的天色,江小蠻對著銅鏡,細看自個兒愈發精致艷麗的妝容,半開的胸口處起伏著,昭示著主人不安的心意。 她一把握住梅兒的手:“別剃眉毛了吧,畫成像你這種煙柳眉,怪怪的?!?/br> “呀,殿下有所不知,您外祖家,江南地,這是時下最流行的了。不論眉毛長短粗黑,一齊兒剃得極淺極淡的,用這黛青偏褐的墨塊,照著柳葉的輪廓,深淺疏落地描畫,瞧著便如晨霧湖岸邊的鮮嫩柳葉一般,可最能顯出女兒家的嬌媚來了?!?/br> 梅兒十七八的年紀,家中也是得過先皇后的恩惠,因是曉得些主子的心思性情,說到后頭兩句,竟嬌笑中帶了些揶揄來。 “算了算了,我還是覺著不畫的好?!?/br> 江小蠻對著銅鏡,左右仔細打量。的確,銅鏡中的小圓臉,杏眸濃黑,臉頰也不知是胖的還是天生如此,不僅圓潤,甚至在兩腮處微微朝外嘟著。 整張臉怎么瞧都不是那等傾國絕世的公主皇妃,卻是那種讓人過目難忘的。五官面頰湊在一處,瞧著極為稚氣無邪,尤其是那張狀若花朵云團的檀口,生得極是小巧豐潤。 先前總是在莽山的溪水溝壑也亂跑,便曬得灰撲撲的。而今傷后將養了一陣,立刻就顯出瑩潤雪白的底色。 她對著鏡子露齒一笑,整個人便如個年畫上的富貴娃娃一般,喜慶的很。 “環jiejie,這兩日我是不是更胖了?”笑過之后,江小蠻立刻皺起圓臉,垂頭看了眼厚實的肚腹。 “一日五頓,點心湯羹不斷?!毕嗵幘昧?,才發現羊環很少愿意說違心的話,“胖些倒好,殿下沒見過,建元初年,流民骨瘦如柴的景象……” 羊環依然穿著醫女的直裾素服,意識到自己說的事恐要嚇著人,她話鋒一轉,上前捏了捏江小蠻軟糯無骨的肩頭,又誠懇道:“不過飲食無度,易感風邪,眩暈體虛,甚至消渴等癥?!?/br> 江小蠻絲毫沒將這些病癥聽進去,畢竟她也還未胖到那等境地,只是始終悶悶不樂地瞧著自己周身,看上去心事極重的樣兒。 等梅兒按著她的要求,重新選了些淡雅的胭脂,又挽好了雙髻。正要去喚人抬小轎過來時,卻聽得外頭遠遠的通報了聲:“鄔二小姐來了,公主一向歇中覺晚,待奴先去通傳……” 話音未落,一陣急促熟悉的腳步聲響起,屏門“哐”得開了,鄔月蟬裹著一身狐裘斗篷就進了暖閣,一股子冷風灌進來,讓銅鏡前的江小蠻禁不住瑟縮了下。 “月娘,我正想去尋你呢,你倒先過來了?!睆男〉酱蠼⌒U同蕭瀅像姐妹般親厚,和鄔月蟬也算熟識交好,只不過兩個分明尊卑有別,可性子使然,她就總有意無意要被鄔月蟬壓過一頭去。 “傷好些了嗎?”鄔月蟬解下外袍,里頭裙襖輕軟貼身。她容貌艷麗明媚,身量高挑玲瓏,一下就把妝臺前的人給比了下去。 梅兒熟稔地接過狐裘披風,行了個禮也不多話就朝門外退去。而羊環初來乍到,并不清楚往日的規矩,只當江小蠻性子好,她的閨友必然也是差不多的好人。是以,她只是略福了福,繼續在旁分揀著兩個助眠的香包。 “哪里來的賤奴!”也不知是怎的了,鄔月蟬猛然發難,兩步上前隨手將那些藥材掃落在地,“本小姐同你主子說話,這般沒眼力見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