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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沖散了山路,也沖掉了江小蠻的芙蓉冠。 此刻,墨發貼披在她冰冷的臉側,也顧不得男女之防,她展開雙手,牢牢地攀附在僧人的肩頸邊。臀跡托舉的溫熱,也始終抵不過左腿一陣陣的劇痛。 這么個模樣,實在是有違倫常,荒唐可笑到極處。 可今夜,她濕透了衣衫。這個動作,卻叫她漸漸眼眶再紅。 不是因為傷口疼痛,而是為了些陳年舊事。 “疼得厲害嗎?”聽見耳后傳來的啜泣,道岳不自覺緩了聲調,“看來咱們是下不得山了,前頭是我素日辟谷打坐之處,先去避避治了傷?!?/br> 想要說句‘不怕’的安慰話,卻還是想著懷中人的身份,終是沒說出口。 “不是,多、多謝,無事的……” 到底還是有兩分皇族的傲骨在,江小蠻極力忍住了泣聲。她并不想叫他察覺了,自己是因了這個懷抱而動情哭的。 姨母雖待她好,七年來,卻從不愿抱抱她。而父皇,她的阿耶,為了國師的一句命數,自然不敢在十五歲前親近于她。 也就是說,自先皇后故去后??v然貴為皇親,與她血脈相連的這些親人們,卻連一個簡單的擁抱都未曾給過她。 已經有數條山路被沖斷,道岳抱著個傷患,看著身量嬌小,實則分量不輕的江小蠻。數次差點被洪流沖走,閃避間頗為狼狽,足足用了半個多時辰,才攀過了這段陡坡。 在真正的暴雨來臨前,終是深一腳淺一腳地,站在了那熟悉的洞xue前。 “出家人……呵……割rou喂鷹…”火光燃起的那一刻,也許是痛的失了神,江小蠻突然偏了頭,額角親昵地抵在他眼尾,“方才那條河,你若再慢一些,咱們今夜便同葬了……” 雨水將她曬褐的圓臉浸得冰涼蒼白,散落如云的墨發貼垂著,那微瞇的杏眸,隱隱透露出骨子里的偏執。在火光中,竟顯得有些妖冶。 “洞里當有傷藥的,貧僧去尋些來?!钡涝乐逼鹕?,莫名有些耳熱心慌,合十輕說了句,便快步朝深處走去。 第7章 .洞xue2將濕衣脫了吧 這是個‘丁’字型的洞xue,縱深頗長。半人高的洞口處,垂滿了嫰青蔓生的藤草,‘丁’字最深處,有兩個耳房一般的處所,便是僧人從前打坐修行的地方。 此刻,江小蠻唇色漸失,靠坐在‘丁’字頭左側的一個破舊蒲團上。她全身都被雨水打得濕透,小腿處的血污都被沖得不甚明顯了。 右側是儲物之所,她歪了頭,喘著粗氣追尋地看著僧人的背影。 很快,微弱的‘噼啪’聲響過,洞xue正中的空地上,由一簇火苗燃作了篝火堆。 和暖的火光一燃起,江小蠻頓時覺出了身上的暖意,看著僧人揣著個竹管,朝自己走近。沒來由的,她心底里便漸漸安定下來。 “似乎未傷筋脈?!钡涝栏叽蟮纳碥|伏下,長眉肅然緊皺,細細看了那傷處許久,拿定主意般地抬起頭,平和地直視她,“郡王若是信得過貧僧,便在此地卸夾?!?/br> 到底是對穿的傷口,碩大的獸夾瞧著也是駭人異常。 先前她自個兒試著想要將獸夾拉開,拼足了吃奶的勁兒,最多也就是拉開了半寸,又立刻‘嘭’得合了回去。 傷處再次合攏碰撞的痛楚,全然不亞于第一次。 是以聽聞道岳說要替自己卸夾,她下意識得身子一抖,披垂的長發厚重如綢,劃過左腿傷處,浸染成更深的墨黑。 “忍一下,會有些痛?!?/br> 還不等她回過神接話,道岳打定了主意,極輕地說了這么一句,上前按在血污泥垢的獸夾邊緣。 只是略略凝神屏氣,左右雙臂重重一拉。 “快!” 瞬息間,那可怖碩大獸夾被扳作了半圓,緊繃大開的模樣,似是隨時要咬下一塊新rou來。 利齒出rou的痛固然厲害,可他的速度也快。江小蠻來不及喘勻了氣息,便立刻用雙手將左腿抱出了獸夾正中。 ‘鏗’得一聲金石撞擊,在她的腿才落地時,獸夾迫不及待地再次合攏。 她抖著唇未及再次言謝,腿間的傷處驟然覺出清涼麻木。 暖黃的篝火邊,道岳已經掀開了竹管的木塞,將其中土褐色的藥粉悉數傾倒在傷處。 兩個扁圓型的傷口臼臼地流著血,然而一經這藥粉灑下,便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很快得便止住了血。 江小蠻有些訝然,她小時頗調皮,上山下渠的,沒少用傷藥,然而遍涼國藥坊,這般神藥恐怕都是難尋的。唯有宮廷禁苑中,才有這等神藥。 然而這念頭不過一瞬,便被耳邊的話驚了下。 “脫了濕衣,請郡王先將就披僧衣取暖吧?!?/br> “不、不必……我……坐、坐在火邊,不冷?!?/br> 但見地上的傷患白著張失血過多的圓臉,頗為局促尷尬得縮了縮身子。 道岳回過身不解:“便是生了火,受了這般傷,也不該裹著濕衣服?!?/br> 江小蠻偏了頭局促:“無妨的,我打小身體底子便不錯?!?/br> 想要再勸,可見他埋了頭縮在巖壁邊的樣兒,道岳也就先換下了自己的濕衣。 因是此地從來只有他一人修行過,也便只常備著一套灰青色的僧袍。 僧袍里外兩件,他只披了有些灰污的月白里衣,轉身想將干凈些的外袍遞給傷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