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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笑容如陽春三月雪,覆上他微暖的心頭。手劃過她的臉,又像沒知覺。 “我記下了,你等著我,楚襄?!?/br> 他念她的名字,珍而重之。 蒼葭點點頭,臉隨著他的手略偏個方向,他堂而皇之地翻窗走了,只留月色撒了滿地的銀輝。 紅霜直等到白澤走后才敢上前來,蒼葭看著她血色褪盡的小臉,非常有耐心的安慰她:“你別慌呀,又不是頭一回見他了?!?/br> 紅霜聽了她的話,非但不曾鎮定些,反而更害怕了,腦子里全是被發現、沉塘、名聲等要命的詞,嚇得幾乎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蒼葭便覺得沒勁,這人在規矩里套久了,一心只有規矩條框,連公道都忘了。不過她倒也知道紅霜的心是好的,只是不太明白以德報怨何以報德的道理罷了。 嘆了聲,對她道:“你且放心的去睡吧?!?/br> 紅霜此方冷靜下來,想勸她卻又不知從哪兒勸起,有些話在嘴里翻來覆去良久,最終只落成個是字。 紅燭高照到天明,七日后大軍開拔,蒼葭的丈夫雍王作為領兵的皇子,風頭一時無兩。蒼葭妻以夫貴,這段日子在社交場上也跟著炙手可熱起來。當然也有與她不睦的,暗地里笑她不過空有個雍王妃的身份,如今誰不知道雍王偏寵著府里一個姓許的侍妾,更有消息靈通的,早得了那侍妾懷孕的傳聞,巴巴兒等著瞧雍王府的笑話呢。 蒼葭才懶得理這些人,雍王去后,她的日子簡直舒心極了,想著大局已定,自己如今無非就是等著摘果子。日日把自己關在王府里聽新調價出來的戲班子唱曲,還有新來的舞娘、樂娘,聚都是頂尖的好手,辰光流逝間,只覺得稱愿又快活。 楚家也遣人來了幾遭,請出嫁的姑奶奶回娘家一趟,前些日子日頭毒,戲班新編的曲子又勾人,蒼葭心里算了算日子,知道三日后有個雨天,便與楚家的仆婦商量三天后回娘家一趟。 轉眼便到了回娘家的日子,這一日果真是京城難得一見的雨天,雨勢淅淅瀝瀝的,許多人不喜歡雨天,只恐濕了鞋襪,蒼葭卻生于海長于海,見到雨水反覺親切。府里伺候的人是不能輕易正視貴人的,自然察覺不到雍王妃行在雨中,卻不濕鞋襪。 楚府坐落于皇城偏北的富人區,這里的官道修的平整極了,兩邊盡是百年古木,在雨水的浸濕下深了顏色。 雨天路上少行人,即使今天本來該是個休沐日。 作為楚家出嫁的姑奶奶,家中一大早就開了正門迎她,今日在門房伺候的是楚夫人陪嫁夫家的小子,因是家中最小的,自幼嬌寵,人最是伶俐。 他見了蒼葭的馬車,立刻親自過去奉承,蒼葭便也撩了簾子看他,借著宿主的記憶,道了句小李兄弟辛苦了。 雍王妃和少時一脈相承的親和,只是在楚家這個家生子眼中,這種親和卻有些古怪。 雍王妃從前是最端莊不過的人,如今的笑容卻透出一種淡淡的冶艷,她性子淡,笑也淡,因此那冶艷就彰顯出來,如囊中畢現的錐。 其實若是常見的人,倒也不顯,卻偏偏他已是許久未見楚襄,自然覺得奇異了些。不過主仆之間天然分野,再添男女之隔,他便不敢深想,只當小姐如今已是王妃,與從前略有不同也是應該的。 這是蒼葭頭一回來楚府。聽說這里的前身是一座有百年根基的侯府,不過楚家謹慎,只要了侯府一半的地,又將逾制的地方盡改了,方有了如今的楚家。不過細看也是雅致的,亭臺水榭,樹木風華。 車馬不許進內院,蒼葭也喜歡雨天,由人扶著下了車,在漫天的雨絲里走著,油紙傘浸不濕,雨落在傘檐上的時候有悶悶的響聲。她實在喜歡雨天,于是笑彎了眼睛。 此時在所有人眼中,這位楚家嫡出的小姐,如今的雍王妃,似乎和從前不太一樣了。從前是那樣的溫柔勤謹,恭敬賢良。如今卻慵懶從容,隱現風流。 蒼葭卻不害怕,楚夫人親自站在月亮門邊迎她,她本是王妃生母,按國禮卻要向王妃請安,行了半禮便被蒼葭扶起來,又笑:“哪有女兒讓母親請安的道理?!?/br> 見女兒絲毫不為上了戰場的丈夫擔憂,臉色反而比之前還要好些,楚夫人心中多少覺得不是滋味。想她一生相夫教子、恪守婦道,怎的女兒竟如此不馴反骨,卻又不好說她,只是臉色怪怪的。 蒼葭只做未覺,何況她今天過來本也不是為了來見楚夫人的,笑攀上她的胳膊,真像個女兒一般親昵的挽著楚夫人,嘴里卻道:“咱們莫讓祖父和父親多等?!?/br> 到底是生身女兒,再是對她的做派不滿意也只有不舍的,幽幽嘆了一聲,方對她道:“走吧,他們都在書房等你呢?!?/br> 楚家男人的書房算是外院了。蒼葭從外院到內院來,現在又要從內院走到外院去,來來回回折騰到雨也停了,早有小廝在書房門外候著,一見楚夫人與王妃便前來請安,紅霜她們是不許進去了,令尋了耳房讓她們歇息。 書房的門洞開,一縷光打進去,蒼葭頭一回見到宿主的祖父與生父,她占了宿主的身就要得依宿主的禮,雙方各按國禮、家禮問候過,又各按規矩坐下。 楚襄的祖父是武將出身,雖說如今年紀大了,身姿卻依舊秀挺如松,那雙眼銳如蒼鷹,從前楚襄最怕這個祖父,每回見他時總要將頭埋的低低的,誰料最后還是嫁個了英武的丈夫,與她祖父如出一轍的龍行虎步,視瞻不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