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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公公一面說一面去瞧兩位主子的臉色,皇后娘娘自不必提,一張臉由青到白,福公公生怕她一個不敬就要罵一句無恥。倒是雍王妃卻仿佛置身事外似的,一支紈扇搖啊搖的,臉上還含著笑,仿佛在聽個事不關己的故事。 這個念頭一出來先把福公公自己唬了一跳。 皇后果然將手往榻上重重一拍,福公公復又垂下頭去,倒是蒼葭道:“這瑤夫人是今日住飛霞宮還是明日住飛霞宮與我沒什么關系,只是公公啊,許氏是我們王爺心尖尖上的人,我一屆婦人不知朝政,但也知道王爺不日就要帶兵出征了,如果王爺出征前因沒見著許氏鬧將起來,恐怕場面不好看?!?/br> 這事不在福公公的回應范圍,于是福公公只管裝聾,不說話。蒼葭卻還是要演個賢良淑德,仿佛沒看見皇后幾欲吃人的眼神一般,繼續對福公公道:“不如請公公向圣上帶句話,且讓瑤夫人今天晚上來皇后宮中吃個飯,也見見我們王爺。昔年唐皇悅楊妃,也不是今日瞧上明日就娶不是么?” 其實蒼葭這話本來也沒錯,只是兒媳插手公公的房里事,怎么想都覺得怪異?;屎笕圆徽f話,懷著她兒子骨rou的侍妾昨夜竟被自己的丈夫幸了,事后不但沒死,竟還被封了夫人,夫人是什么位份,三皇子生母凌昭儀都只是個九嬪,夫人,妃位之下,九嬪之上! 皇后是真心覺得惡心透了。只是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呢? 那個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吧,她無不凄涼的想。 蒼葭就瞧不上皇后這欺軟怕硬的性子,訓導起兒媳婦來一套一套的,到了自己丈夫面前只管忍到吐血也不敢口出一句惡言。 皇后靜坐如一尊雕塑,蒼葭見皇后不反駁她便知是同意了她的處理方式,于是再次與福公公道:“公公將這話帶給皇上吧,想來皇上體恤兒子,必會同意的。我是王爺的正妻,為著皇上與王爺天家父子和睦,今晚這頓飯過后,必將瑤夫人完璧歸趙?!?/br> 完璧歸趙四個字,若細品起來就腌臜了。但這四個字又十分的重要,重要到圣上愿不愿意讓他的瑤夫人再演一個晚上的許忘憂…… —— 因做為屬國的南詔也表示愿意隨大軍共同為討伐南越,圣上終是允了雍王代天子巡視邊境之事,鎮壓南越諸國。酉時初,眾人議事定,雍王便迫不及待地要往未央宮去請安。天子雖將隨軍的軍政大權盡付嫡子,心里卻不大痛快,但形勢比人強,他也怕丟了江山日后無顏去見列祖列宗。 又見他急著要趕去未央宮,不知出于何種心思,竟與他道:“朕隨你同往?!?/br> 雍王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對天子更滿懷孺慕之情,聞言大喜,道:“不知母后可曾與父皇提起兒臣的妾室有喜一事,屆時兒臣帶軍凱旋,長子應已降生,那便是雙喜臨門?!?/br> 他這話幾乎氣的圣上就要拂袖而去,還好圣上為君多年慣有城府,竟是笑呵呵地稱兒子能干,還夸他那妾室孝順。 雍王這才是知道昨日王妃竟帶著許忘憂一同伺候帝后用膳,心里嘀咕她怎的突然如此賢良,以為是自己的威脅起了效果,心內對蒼葭更是鄙薄。 父子二人同至未央宮。 皇上同雍王駕臨的消息傳過來時,蒼葭正好整以暇地看著與她分坐兩側的許忘憂。巴掌大的臉上貼了花鈿,有巧手的侍女為她梳了個流云髻,整個人看上去越發的弱不勝衣、氣質出塵。 在殿內伺候的人此時都已知道許忘憂的身份已是與從前不同,因此伺候的越發殷勤小意,卻又不敢太諂媚以招皇后的眼,是以殿中誰也不敢笑,皆是屏氣凝神,打起十二分心思老老實實地做活。 唯蒼葭跟前的紅霜最閑,閑到她竟有功夫思考,憶起這些日子來的一幕又一幕,竟覺得比話本子里演的還不可思議。先是王爺當著眾人的面在王妃生辰宴上為了個妾都不算的下人叫王妃成為京里的笑柄,又是王妃竟然和南詔國的儲君不明不白,再到如今,王府里的侍妾竟成了皇上的妃子,因為王爺不日就要出征,大家還得瞞著不讓王爺知道…… 真是越想越離奇。紅霜覺得自己還是見識少了,如今這幾位主子,皇后雖然一言不發,但好歹尊貴從容,那許……瑤夫人依舊清清冷冷的,仿佛事不關己。她家王妃更不必提,吩咐著這個又招呼著那個,高調的仿佛她才是未央宮的主人。 皇上和雍王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幕。雍王的目光反正一貫是在許忘憂身上的,見她沒有半點憔悴的樣子,眉眼里也盡是舒展,臉就先跟著笑開了,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向皇后問安。 蒼葭和許忘憂亦站起來向皇上、雍王行禮?;噬峡诜Q免禮,十分克制地往許忘憂那兒一瞟,便負手走去皇后身旁,同皇后并坐。 雍王本該與妻子同坐的,但他如今很不待見蒼葭,又實在舍不得許忘憂,便對帝后道:“父皇、母后,許氏單弱,如今又懷著孩子,還請許氏與兒同席用膳?!?/br> 這其實也算是對許忘憂的恩典了,畢竟她一個妾室,如非恩典,是不能在這樣的場合與男主人同席用膳的。 皇后現在是恨透了許忘憂,也煩透了雍王妃。這兩個女人,一個口腹蜜劍,一個包藏禍心,有一個算一個的都不是什么好鳥。她誰也不打算幫,很無所謂地允了?;噬闲睦镫[著事,雖覺于理不合,但又做賊心虛不好訓斥。于是竟真就成全了雍王與許忘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