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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側火堆的余燼未消,零星閃著紅色的火光,他靠在云錦樂的腿上躺著,一抬頭就能看到她以手撐著臉,眼睛閉著,長睫在眼周投下一小片陰影。 她睡得很不安穩,睫毛時而輕輕顫動,眉心也皺著。 晏離闕的手指動了動,想伸手替她撫平緊皺的眉心,又克制地沒有動。 他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她,目光一寸寸撫過她浸了月光的眉眼,心里生出一種奇異的滿足感。 上輩子她離他太遠了,猶如夠不到的月亮,他用了半生去追隨她,到頭來,卻連自己的心意都未曾讓她知曉。 可是現在,她便在他眼前,他枕著她的腿,一伸手就能觸到她。 元嬰期黑蛟傾盡全力的最后一擊,若他調動妖力去擋,不過會對他造成些皮外傷。 但他沖上去抱住她的那一剎那,故意撤了全身的妖力,只留下她給的防御法器。 唯有真實的傷害才觸目驚心,讓人無法忘懷。 他要讓云錦樂永遠記得他的好。 風聲很靜,晏離闕將目光投向湖面。 一團煙霧般的魂魄,正半漂在水中,是那只黑蛟。 他眼底的戾氣一瞬間涌了上來,手指微動,那團魂魄便被藍金色的火焰纏住,燒盡,如同一個泡泡碎在水中。 長夜未盡,晏離闕慢慢闔上眼。 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云錦樂睜開了眼。 低頭一看,晏離闕不知何時醒了,正睜著一雙黝黑的眸安靜地看著她。 四目相對,兩人不約而同地開了口。 “你醒了?!?/br> “少主,晨安?!?/br> 云錦樂彎唇笑了一下:“晨安。身體可還有哪里不適?” “已經好多了,咳咳?!标屉x闕捂著唇咳了幾聲,坐起來:“多謝少主昨夜照顧我?!?/br> 兩人的說話聲吵醒了桃溪,她靠著樹睡的,一面揉著酸痛的脖子一面起身。 看到晏離闕時,眼里現出一抹切實的驚喜:“你醒了。不愧是狐族,雖然弱了些,恢復能力倒是很強悍?!?/br> 病弱狐貍晏離闕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多虧昨夜少主照顧我?!?/br> “你是為救我才受傷,照顧你是應該的?!痹棋\樂以手撐地欲起身,發覺自己的腿麻得厲害,只好又坐回去,一下下錘著自己的腿。 桃溪緊張地看著她:“少主沒事吧,還能走嗎?” “沒事,不用擔心,能走?!?/br> 腿恢復了些知覺,云錦樂試圖站起來,晏離闕靠過來扶她:“少主,我來扶你?!?/br> 云錦樂扶著晏離闕的手站起來,一時不穩,大半個身子都倒在他身上,又勉力站直,被晏離闕扶著走了好幾步,才可以正常行走。 桃溪看著他們二人,心里忽然便有些發愁。 晏離闕很好,為救少主差點丟了性命,可少主是有婚約在身的,沈仙君人長得好,實力也強,傻狐貍一定打不過他。 云錦樂自小與桃溪一同長大,只消一眼便知道這丫頭腦袋里定是又在想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便道:“春熙草收好了么?” 桃溪從傻狐貍與沈仙君她到底站哪邊的糾結中回過神來,應道:“收好了,放在玉盒里存著呢?!?/br> 云錦樂點了下頭:“瓏笙師姐的傷耽擱不得,我們快些回去?!?/br> 到達朝聞宮時,已至日暮。云錦樂問了侍從,直奔瓏笙的居所。 途中遇到楚明霏,見云錦樂一行狼狽,停住腳步:“少主這般狼狽,不知可拿到春熙草了?我正準備去找云瀾尊者?!?/br> 眸光在晏離闕身上一掠而過,頓了頓,又道:“竟連鎖奴環也取了,少主莫非真想將這卑賤的妖族帶回長羨島?少主可別忘了,你是有婚約在身的?!?/br> 雖知楚明霏脾性如此,聽到她辱罵晏離闕,云錦樂還是有些動怒,面上卻不露聲色,只道:“長羨島身為天下醫修表率,一向秉持眾生平等的宗旨。若非要論尊卑貴賤,你如今是否有資格站在此處,還有待考量?!?/br> 楚明霏乃是楚家現任家主年輕時一夜風流的結果,母親是人界的一名歌女,身份低微,很早便逝世了。這位驕縱的大小姐自小便喜愛華服珠寶,恨不得將全天下的珠翠都堆在身上,唯恐別人看輕她。 楚明霏一口氣哽在心口,冷笑一聲:“少主身份尊貴,自是我比不了的,可要我學少主自輕自賤,與一個卑賤的妖族為伍,卻也是學不來的?!?/br> “楚明霏?!痹棋\樂的眸光冷下來:“容我提醒你,這里是霧嶺,往南便是妖族。你今日說這番話,若是傳出去,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么?” 楚明霏的臉色白了幾分。 霧嶺雖是仙盟轄地,可難保不會有妖族混入其中,若是她今日說的話真被妖聽了去,以妖族睚眥必報的性子,必定不會放過她。 她驚出一身冷汗,梗著脖子道:“我說的只是少主身邊這個狐妖,并未一概而論?!?/br> 晏離闕一直安靜垂眸站著,此刻卻抬了眼,扯了扯云錦樂的袖子:“少主不必為我與她爭執,救人要緊?!?/br> 楚明霏只以為晏離闕不敢招惹自己,一挑眉毛,有些得意:“少主聽到了?你處處維護,他可未必——” 晏離闕接著說:“正所謂,君子不與小人爭長短?!?/br> 楚明霏:“......” 桃溪:“噗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