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天黑的早，現在屋里已經一片漆黑，只有廚房那里亮著燈。

    季崇理圍著條灰色圍裙，修長手指按著土豆片，右手下刀飛快，切出勻稱窄瘦的土豆絲。

    鍋里咕嘟咕嘟燉著湯，蒸汽氤氳在玻璃上一片朦朧，宋唯真只看見他略微發紅的臉，和在模糊不清的玻璃窗外，依然濃黑英氣的眉眼。

    大約是由于感冒，季崇理比平時反應慢很多，看見她時目光停頓了許久，才啞著嗓子說：“進來?！?/br>
    宋唯真把書包和外衣放在外屋，挽著袖子進了廚房。

    她洗干凈手，在季崇理身后探頭探腦，“我來幫你吧?！?/br>
    “不用?！奔境缋肀且艉苤?，聲音低啞，“你去外面等著吃飯?！?/br>
    “你不問我是來干什么的?！?/br>
    季崇理垂著眼皮，“池嶼今天集訓，你來送作業?！?/br>
    宋唯真：“嗯，季爺爺怎么樣?！?/br>
    季崇理：“老毛病了，這幾天氣溫變化大，血壓又高了?！?/br>
    “那你呢，你怎么樣?！?/br>
    季崇理切菜的手微頓，“我沒事?！?/br>
    宋唯真狐疑地盯著他紅得不正常的臉，踮起腳尖，手輕輕探上他的額頭。

    燙得驚人。

    “你發燒了?！彼挝ㄕ姘醋∷氖?。

    “小感冒而已，沒關系的?！奔境缋戆巡说斗诺诫x她手指稍遠些的位置，“你乖一點，一會兒吃飯?！?/br>
    “季崇理，你看著我?！?/br>
    男生聽話地轉過頭，黑漆漆的眼睛微垂，十分疲憊。

    “你乖一點，現在去休息，我來做飯?！彼挝ㄕ嫖兆∷氖?，發現他的掌心也是一片guntang，“現在去量體溫，我來做飯，我在家經常做的?！?/br>
    “你要快點好起來，季爺爺需要你?！?/br>
    季崇理遲疑片刻，溫順地點頭，去外屋的沙發椅上靠著休息。

    “需要幫忙就叫我?！彼麊≈ぷ诱f。

    宋唯真找出體溫計，用力甩甩，“夾好，五分鐘之后我來看?！?/br>
    五分鐘后，宋唯真把炒鍋調了小火，出來看他的體溫計。

    “……”宋唯真一手拿著鍋鏟，身上圍著圍裙，“三十九度三?！?/br>
    “有那么高嗎?！奔境缋砜吭谏嘲l上，眼神怔忪，“我以為是低燒而已?！?/br>
    “你吃藥了嗎?！?/br>
    “……沒?！奔境缋硇奶摰孛羌?。

    宋唯真沒說話，拎著鍋鏟走進廚房，乒乓一陣，又走出來，給他倒了杯溫水。

    “喝水，嘴唇都干了?！?/br>
    季崇理下意識地舔了舔唇瓣，“謝謝?！?/br>
    “季爺爺還在睡覺？”

    “嗯?！?/br>
    “你休息。我去廚房做飯，好了叫你?！彼挝ㄕ姘雅赃叺奶鹤哟蜷_，蓋在他身上，“吃了飯再吃藥?！?/br>
    廚房里的暖黃燈光，在一片溫暖蒸汽中氤氳出女生小小的影子。

    季崇理望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闔上眼睛。

    宋唯真炒了土豆絲，又做了一道炒青菜，砂鍋里燉的湯也好了。她摘下圍裙，發現季崇理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

    他睡覺的姿勢很僵硬，宋唯真記得書上說，都是心理上缺乏安全感，對外界防備心極重的人，才會以這樣的姿勢睡覺。

    ……可季崇理是那樣囂張跋扈的人。

    宋唯真偷偷去看了眼季爺爺，他也還在睡著。

    她穿上外套，圍好圍巾，快步沖出了梧桐院。

    等她買好藥回來時，季崇理已經醒了。菜已經盛上桌，季爺爺也坐在飯桌前，看起來比之前精神差了不少，臉色很倦怠。

    “你去哪了?！?/br>
    小姑娘身上帶著屋外的寒氣，從不離身的圍巾和手套都沒戴，指尖凍得通紅。

    眼睛倒還是亮晶晶的。

    “去給你買藥。我不知道你家的藥箱在哪里，又覺著你可能不會準備應急的藥，所以臨時出去了一趟?！?/br>
    宋唯真壓低了聲音，“這些都是我以前感冒常吃的，中成藥，不容易過敏的。先吃飯，別讓季爺爺擔心?！?/br>
    季崇理垂眸靜了一瞬，開口道，“好?！?/br>
    季英河本來沒什么胃口，高血壓讓他頭昏腦漲，雖然吃了降壓藥，但還是不舒服。結果他孫子喜歡的小姑娘來了，笑得甜甜蜜蜜，給他夾了許多菜，他被哄著吃了不少，最后還喝了碗湯。

    宋唯真送吃完飯的季爺爺回去休息，又轉過身來督促季崇理吃飯。

    “你話很多?！奔境缋砻蛑〈?，皺著眉頭喝下半碗熱湯，“誰要是以后娶了你……”

    “娶了我，當然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啦?！彼挝ㄕ嫜鲋^，眉眼彎彎，“梅清同志說我懂事聽話，性格開朗，出得廳堂下得廚房，誰家的男孩子以后娶了我，都是他們的福氣呢?！?/br>
    “嗯?！奔境缋砀胶?，“榮幸之至?！?/br>
    “……”宋唯真忽然紅了臉，生硬地轉移話題，“菜的味道怎么樣?！?/br>
    “好吃?！奔境缋矸畔峦?，看向她。

    宋唯真臉更紅了些，她翻出買的藥，按照說明書的用量，擠到他手心里。

    “你吃過藥就早點休息，我幫你把碗洗干凈，然后我就回家?！彼挝ㄕ婺闷饑?，“對了，池爺爺那邊我也送過飯了，池嶼沒回家，我看他做飯也困難，就在你睡著的時候去了一趟?！?/br>
    “謝謝?！?/br>
    “啊，你今天怎么總跟我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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