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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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的布場以白色浪漫為主題,頭頂爛漫的水晶吊燈極其講究地投下燈光,玻璃水晶鞋每踩過一個步伐,迤邐的裙擺后面都跟隨著蜿蜒的痕跡,像銀河灑下的星光。 芙提站在纏繞著玫瑰的羅馬柱旁邊,看著伏玥被她的父親牽住手,一步步朝季明信走去,莊嚴得不由連呼吸都屏住。 她手里捧著潔白的花束,在神圣又奢華的殿堂里,由家人親手將自己交付給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男人。 無論生老病死,貧富貴賤,這個人都將與自己共同承擔。 主持念下誓言,麥克風遞到季明信嘴邊,精明的男人今天尤其遲鈍,想了半天的腹稿一句都記不起,空白的腦海只能填入眼前人的盈盈雙眸和淺紅唇色。 “……可能不能讓你過上極其榮華富貴的生活,但一定不會讓你受苦?!?/br> 伏玥沒忍住,帶著蕾絲手套的手抬起來,遮蓋住笑得失態的容顏,和眼里閃爍的淚花。 鉆戒入指,一吻定終生。 芙提站在燈光謝幕的角落里,默默地鼓掌。 一旁沉默許久的周漾司終于在這喧鬧中,和她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塵埃落定了?!?/br> 他是今天早上的飛機,掐著點降落的。又是換衣服又是弄造型,即便早就對過流程,但并未參與過彩排?;槎Y開始前和工作人員交涉了半天,又核對了許多注意事項,整個過程都沒閑下來過,自然也就沒來得及和芙提打招呼。 “是啊?!?/br> 芙提揉揉眼睛。 他笑,“怎么哭了?” 小姑娘這些年長了心眼,但已經不再長個。這個視角能看見她紅彤彤的眼眶,盈盈的水光潤澤瞳孔,如若不是身上的禮服展露出漂亮的肩頸線條,真活像校門口弄丟了??ǖ母咧猩?。 “看到別人幸福,就很想掉眼淚?!避教嵴f。 音樂悠長,伴隨著雷鳴般的鼓掌聲,座位上已經有人在起哄。 是伏玥要丟捧花了。 “不去接嗎?”周漾司指了指臺下。 “我又不急著結婚?!?/br> 芙提這個階段還是想以事業為重。即便現在處于在家賦閑狀態,但這并不代表她的野心就此停歇。往后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這些事情并不一定是拍戲,但也不太可能是結婚。 周漾司抿著唇,目光落在那道出挑的身影上。 先不說段昱時本身有多引人注目,光是擠在一群女賓里,和她們一樣躍躍欲試,就已經另類到讓人咂舌了。 身前身后媒體的閃光燈四起,他好像一點都看不見似的。 芙提不想的事,有的人可能已經想了幾百幾千遍了。 但周漾司顯然還沒有修煉到助攻情敵的境界,芙提沒注意到那人的焦急,他也不打算提醒。 可那次在蘇黎世的見面,讓芙提久久不能忘。 還有關于他要告訴她的秘密。 “你要告訴我什么呢?” 那天異國街邊的冷風芙提到現在還記得。 曾經意氣風發的故人,走出塵埃重重的歲月,在她心碎的時刻以從未改變過的善意又朝她伸出了手。 芙提怎么敢忘。她知道這份純粹有多珍貴。 “不打算結婚,是暫時沒有這個計劃,還是不打算和他?” 周漾司答非所問,視線不受控地落在臺下,那男人越過擁擠的人潮,費盡心機地往前面擠。 捧花做足了噱頭,終于要下落。 他朝那個光明的方向伸出手,以他全部的力氣。 芙提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剛好目睹花束被一個素未謀面的年輕女子抱進懷中。 段昱時站在一個不尷不尬的位置,不動聲色理了理凌亂的外套。背過去的身影看不清神色,接二連叁地被想回座位的女人撞到。 他鮮少有這么狼狽的樣子,雖然不清楚情況,但芙提還是沒忍住笑。 她語氣輕松地答:“目前是暫時沒有這個計劃?!?/br> 她長大了,說話學會咬文嚼字,知道沒有什么人事是永遠的。 世界的殘忍她終于還是見識到了。 很多時候周漾司都會在想,如果這一路是自己牽著她走的話,會不會就能省去那些不必要的心碎,保存好她的鈍感,讓她永遠沒有裂縫。 可如果真的這樣做了,他既沒有信心保證自己能夠做到,也清楚這樣做,芙提會永遠無法長大。 “我聽說段昱時的電影在歐洲很火啊,”他假裝不經意地問,“我身邊的同事有邀請我去看,可我并不想為曾經的情敵徒增票房?!?/br> 芙提心頭直跳:“我不清楚。他也已經很久沒有新作品了?!?/br> “他這些年去過美國,不止一次,你知道嗎?” “我知道?!?/br> 周漾司又突然閉嘴,像是對他們之間的這份坦誠相見感到落寞。 芙提見他欲言又止,又想起他上次說的“家人”,心下猜著他的心情,不否認其中帶上幾分主觀色彩。她幸福的時候,也會希望在她這里沒能如愿以償的人能夠釋懷。 于是故意用輕松的語氣將滿是荊棘的故事說得夢幻:“他認錯,他愿意改,我愿意試一試?!?/br> 反正已經在這個人身上蹉跎了不少時間,過程也路過了許多人。 既然他的意義不可替代,芙提不會反感一切解釋清楚后重來。 “這樣就夠了嗎?”周漾司收回視線,但仍然沒有看向她。不遠處的主持在朝他們招手,示意該下臺了,接下來是敬酒環節。他又問了一遍:“這樣就夠了嗎?” 男人成熟了許多,眉眼之間已經染上世俗帶來的疲倦。那份言語和神情中的關心和擔憂,芙提在季明信臉上見過許多次。 “嗯,夠了?!彼攀牡┑?。 “即便他總是缺席你最需要他的時候?” “他不是超人?!?/br> “可如果你們之間其實錯過的時刻存在更多呢?” 會不會其實你們之間的緣分,并沒有彼此想象得那么深厚? 芙提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想說什么呢?” 工作人員和秦懿都已經急匆匆地走過來,催促著他們該有所行動了。伏玥還在懷孕,不能夠沾酒,有些賓客又是一定要盡興的,芙提不出場不行。 * 段昱時就坐在上座,全程都沒怎么動過嘴巴。 他食欲向來不重,與人交談只給叁分薄面,剩下七分精神用來專注。一雙眼睛一直流轉著光彩,隨著那抹粉紅身影移動,惹得在場不少人胡亂猜測。 有幾家熟悉的媒體過來打招呼,戴著朋友的面具打探他的戀情,都被他插諢打岔過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你這座大佛加持,季芙提的資源肯定能得到質的飛躍?!?/br> 外界已經有不少人在猜測她的勢頭下滑,星遙最近又有捧新人的打算,團隊那邊不積極澄清,自然就多了許多流言。 段昱時彎彎唇,看起來并不像在笑。 做媒體的向來會看臉色,只是這個看并不是畢恭畢敬地看,而是越是忌諱越是要深挖的刺激。一番夾槍帶棒下來,段昱時露出些不耐。 他直白道:“她不喜歡和我沾上什么關系?!?/br> 一句話又讓明天的頭條有了話題。 “我這樣告訴你,該怎么寫,你懂嗎?” 漆黑的瞳孔帶著警告,任由對方面上堆笑,他依舊涼薄。最后兩個字咬得輕,份量卻重。 那人心里當然有數。心滿意足地又拍了好一會兒馬屁,敬了兩杯就走了。 今天在場的一半是娛樂圈,一半是金融圈,兩頭段昱時都有沾染,認識他的人自然不少。原本那些人看著他獨占一隅,并不打算冒然打擾,只是有狗仔開了頭,陸陸續續便添了幾分想吃螃蟹的勇敢。 左一句段導右一句段總,段昱時左耳進來右耳就出去了。 他向來是如此,不揮散驅趕,也不同流合污。 “聽聞段氏最近又拿到了競標,那塊地用來當度假村真的是極好的……” 有人念念叨叨地說著,叁句話沒有一個字是不圍繞這個項目的。他小心翼翼地盯著段昱時的臉色看,對方卻一直都沒什么反應,剛準備加大火力,就看見那眉心突然蹙了一下。 心頭直跳,連忙端著酒杯告辭。 周圍的人見狀也紛紛噤若寒蟬,生怕套近乎不成,反留下個笨拙印象。 場地喧鬧,只有有心人看到了這個細節,更多的注意力還是放在那對奪目的新人身上。 段昱時也不例外。 只是他看的不是伏玥的溫婉可人,也不是季明信護著她的無微不至,而是站在新娘身邊,毫無節制喝了一杯又一杯的伴娘。 秦懿跟在芙提身邊,攔都攔不住。 背后如芒在背,她似有感應般回頭,對上段昱時如炬的目光。 那人帶著溫惱,挑了下眉。 秦懿攤手,表示她也沒辦法,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段昱時撫平西裝下擺的褶皺,剛想站起來,就看見敬酒團已經走到了季家那桌。 猶豫兩秒,還是坐下。 只見那突然嗜酒如命般的人應該還殘存理智,面對這些面孔,一點表情都不肯給。好事的遠親忽略那些難看的季家面孔,竟拉著她的手想讓她簽個名。 芙提勾著唇角,嘲諷的模樣和段昱時學了七分,七分都用在了今天。 她什么也沒說,也不掙脫,任由小叔打著圓場,只有這一桌的酒一口沒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