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 第31節
片刻之后,一眾太監簇擁著徐柔則出了大門,徐貴妃站在臺階上,看著自己meimei裊娜芊細的背影,心里沒來由地就涌上了一陣煩躁之感。 “呵,真沒想到,傾香軒這么快就有了新主人,還是本宮的親meimei……”徐貴妃低語了一聲,面上似笑非笑,像是有些無奈,有著落寞,還隱著一絲不易覺察的決然與狠厲…… 第53章 .獨發晉江文學城53今日是崔府中世子…… 徐柔則隨著眾太監剛入了傾香軒的大門,就有一隊宮女迎了出來,將她迎進了偏殿的一處屋內。幾個年長的宮女伺候她入了沐室沐浴,待出來后,一身著綠衣的女官請她在梳妝臺前坐了下來。 坐下來的徐柔則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比起即將被納入后宮的震驚與恐慌,自家jiejie剛才那一副明哲保身置身于身外一樣的態度,更加深深地刺痛了她。 “什么關心我,疼愛我,原來都是假的,假的!裝出來的!”徐柔則在心中不停喊叫著。 有小宮女捧了幾件宮裝過來,跪伏在徐柔則的腳邊,請她選上一件自己合意的。徐柔則此刻心亂如麻,哪里有盡思選什么衣裳,在小宮女的一再懇求之下,才抬指頭順手指了下離自己最近的一件,那是件月青色的綃紗宮裝,看起來既清新又飄逸。 “徐姑娘好眼光,蘭妃娘娘生前最喜愛這月青色的衣裳了……”那綠衣女官見了徐柔則挑了這一件,立即笑著夸贊道。 徐柔則聽得這句,一雙眼睛盯著眼前那件衣裳,頓時猶如吃了一個綠頭蒼蠅般的難受,難道要她穿死人穿過的衣裳嗎? “姑娘你別誤會,這件衣裳是全新的?!本G衣女官見了徐柔則的臉色,連忙解釋了一句。 徐柔則聽得心里一松,那女官便拿起那件宮裝替她披在了身上。穿好衣裳之后,就有宮女上前替徐柔則梳妝了起來。 “先替徐姑娘梳一個垂云髻,插上這枝步搖,還是這兩朵珠花……”那女官吩咐著道。 梳好發髻之后,綠衣女官又對著正準備上前施妝的宮女道:“畫一個遠山眉,對了,唇脂記得用這淡梅紅的,整個妝容要清爽,蘭妃娘娘最不喜濃妝了……” 聽得這女官竟又提起了“蘭妃娘娘”,徐柔則忍不住眉頭又是一皺,朝那女官投去有些不悅的一眼,不料那女官卻似沒事人一樣,只垂眸指點著宮女替她施妝。 “請問這位jiejie尊姓大名,在宮中任何職?”徐柔則輕著聲音問那女官道。 那女官聽得這話輕笑了下,然后緩聲回道:“徐姑娘,我姓周,從前是這傾香軒中的女官,一直在蘭妃娘娘跟前伺候的。以后姑娘也會住在傾香軒,我自是要聽命于姑娘了……” 徐柔則一聽這話又驚愕住了,原來這傾香軒是蘭妃娘娘的住處,如今讓她住到傾香軒,又上穿上蘭妃生前喜歡的衣裳,妝容也得和蘭妃一樣,這是什么意思?皇帝是想她做那死鬼蘭妃的替身嗎?想到這里的徐柔則渾身又生了一層涼意來。 “好了,都好了,徐姑娘請起身隨我來……”容不得徐柔則多想,那周女官又開口說話了。 徐柔則一時沒奈何,只得自座上站起了身。周女官將她從頭到底打量了一番,面上也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來。 “徐姑娘當真是個美人胚子,這樣的淡妝,配上這身衣裳,雖說面容與蘭妃娘娘有些不同,可氣質上已是有七八分像了?!蹦桥冱c著頭夸贊著。 這樣的夸贊自是讓徐柔則聽得心里不是滋味,不想周女官頓了下又開口道:“徐姑娘,一會兒見了圣上,記得一定要少說話,切記要柔順,一切都要順著圣上的意思?!?/br> “我知道了,就是要學得和蘭妃娘娘一個模樣對吧?!毙烊釀t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周女官的話。 周女官見她這樣立即住了口,過了半晌才輕笑著道:“姑娘既是聰明人,也就不用下官啰嗦了……” 此后,那周女官再不說話,只同兩個小宮女一道,將徐柔則送到了傾香軒正殿的一間屋內。 室內垂幔重重,顯得光線尤為昏暗,一時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周女官抬手指了指里面,示意徐柔則自己走進去。徐柔則只得邁步入了內,掀開面前的一道又一道的幔帳,終于進到了內室之中。 一身玄衣的皇帝,正坐在里面一張軟榻之上,榻上的小幾上擺著好幾壺酒,皇帝的手里正提著一只酒壺,不時抬手仰頭往口中倒進酒液。 “柔則拜見圣上……”徐柔則不敢上前,隔著幾步遠就福身一禮道。 皇帝聽得她的聲音,抬眼朝這邊看了一眼,他面有酡紅之色,眼神也有些迷離。他定定地朝徐柔則看了一會兒,漸漸地,面上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蘭兒,是你嗎?你回來了?”皇帝溫軟著聲音,唇角的笑意如暖陽一般和煦。 聽得這聲纏綿的“蘭兒”,徐柔則的心頭立即掠過一陣說不出的痛楚來,那痛里,還隱著一線嫉妒與憤怒。此時她很想弄明白,那蘭妃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竟叫這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對她這般情深難舍? “蘭兒,你過來,到朕身邊來?!被实垡姷醚矍暗娜酥豢粗徽f話,便就有些著急地道。 徐柔則雖是萬般不情愿,可又不敢不從,只得慢著腳步走到了皇帝跟前?;实鄣碾p眸一直朝她看著,她每走近一步,皇帝臉上的失落之色便多了一絲。 “圣上……”徐柔則站在了榻前,聲音怯怯的,臉上也是一副嬌怯怯的神情。 皇帝沒說話,伸指頭指了指自己的身側,示意她坐過來。徐柔則見狀心里松了一口氣,忙小心過去,又輕輕地沿著榻邊坐了下來。 可沒等徐柔則坐穩身子,皇帝已是轉過臉對著她,又猛然抬起雙手,將她的臉一下子給掰了過來,力道很大,只讓徐柔則感覺驚慌不已。 “原來又是那幫子蠢奴才弄來騙朕的……”皇帝盯著徐柔則的臉看了一會兒,口中發出了一聲低罵。 “圣,圣上……”徐柔則盡量放軟了聲音,試圖擠出一絲笑意來。 、 “住嘴,不準說話……”徐柔則這一開口卻讓皇帝生了惱怒,口中喝了一聲,本是在她臉頰邊的手突然下移,一把勒住了她的脖頸,只讓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徐柔則只覺眼前一陣陣發黑,可她再不敢發出聲音,只得死死忍耐著。還好皇帝很快松了手,一把將她推倒了榻上。 徐柔則躺在榻上大口大口地吸著氣,她眼圈紅了,眼淚一滴又一滴地自眼角滑落一下?;实鄢林樋戳怂粫?,又慢慢伸手過來,替她拭去了腮邊的一滴淚水。 正將徐柔則以為皇帝起了惻隱之心時,不料突然又起了變故,皇帝突然伸手,一把撕開了徐柔則的衣裳來,一聲又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音,每一聲都似在撕扯著徐柔則的心房,令她恍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寒冷伴著恐懼與害怕,鋪天蓋地向她襲卷而來。 …… 良久過后,皇帝翻身下了榻,看也不看一眼榻上的徐則柔,披上衣裳徑直就朝外走了出來。 徐柔則蜷縮著榻上,眼神內一片空洞,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在疼痛,比起身體上的疼痛,內心的一陣陣屈辱感讓她越發的痛楚。剛才皇帝對她,絲毫沒有憐惜之意,像是將她當成了一個發泄的工具,尤其讓她不能忍受是,皇帝在情動極致之時,口中一聲聲喚的,竟然是“蘭兒,蘭兒……” “蘭才人累了,你們進去好生伺候著……”她聽得外面傳來了一聲吩咐。 “是,圣上?!庇袑m女答應著。 聽著外面的聲音,徐柔則扯開嘴角,想要冷笑一聲,卻是半天笑不出來。封她做個末等的“才人”也就罷了,居然還冠一個“蘭”字封號,這是何等的輕視??? 此時此刻的徐柔則,才真正感受到了后悔,后悔沒有聽哥哥長興侯的勸,放下對崔煥的執念,尋一個合適的人家做個富貴閑適的夫人。更后悔自己生出借由貴妃jiejie之手懲治喬曉棠的念頭,若不是為此事,她又怎么可能在幾次三番進宮來,讓皇帝見到了她,從此步入萬劫不復的田地? …… 次日清晨,徐貴妃才起了身,外面就有太監進門來了。 “稟貴妃娘娘,圣上昨日沒在傾香軒過夜,不過圣上有吩咐,封徐姑娘為才人,封號為‘蘭’”。那太監恭敬著聲音道。 “蘭才人?蘭才人……”徐貴妃聽得這話,本來有些微蹙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了。 “唉,圣上還真是個長情的人?!毙熨F妃想想又嘆息了一聲。 “可不是嘛?昨夜有人看見圣上自傾香軒出來之后,去到御花園的澹香亭內,坐了很久才回去呢?!蹦翘O也跟著嘆了一聲。 聽得這話,徐貴妃臉上的神情越發輕松了些,這澹香亭是蘭妃尤為喜愛的地方,蘭妃經常坐在澹香亭內為皇帝煮茶、奏琴,兩人在那里一待就是大半天。此刻徐貴妃心中已是明白,無論是誰,都取代不了蘭妃在皇帝心目的地位,她就如同一株幽蘭一般,深深地長在了皇帝的心里,任是誰也撼動不了。 “蘭才人如今怎么樣了?”徐貴妃又問了一聲,臉上露出了很是關切的神色。 “回娘娘的話,聽說蘭才人初承雨露,身子有些不適,如今正在傾香軒內歇著?!蹦翘O又回道。 徐貴妃聽得點點頭,面上的神色又有些難以琢磨,過了半晌才轉頭對著自己身側的宮女道:“去準備一碗補益的羹湯來,本宮要去看看蘭才人?!?/br> …… 半個時辰過后,徐貴妃進了傾香軒內,又步入了徐柔則的內室。一進門就見得徐柔則正靠在屋內的軟榻上,臉色有些蒼白,人也沒什么精神的模樣。見了徐貴妃,她也沒起身行禮,只用一雙眼睛帶著涼意直直地看了過來。 見得徐柔則這般失禮,跟在徐貴妃身側的女官正待開口說話,徐貴妃卻是輕輕擺了下手,又示意跟隨著人都退出去。 待室內只剩下她姐妹二人時,徐貴妃邁步走到了榻前,又在徐柔則身側坐了下來。 “小妹,你可還好?”徐貴妃看著徐柔則輕著聲音問道,臉上的關切之色也是發自內心的。 “jiejie,你這個時候來做什么?是來看我的笑話嗎?”徐柔則冷著臉回道。 徐貴妃聽得一愣,本來打算撫摸她臉頰的手伸了一半也就頓住了。 “jiejie,我到今天才明白,原來你平日里對我所謂關心都是假的,到了要緊時刻,jiejie只會選擇明哲保身,絲毫不會再乎我的死活……”徐柔則一邊說著,一邊又忍不住垂下淚來。 “小妹,你怎么可以這樣說jiejie?昨日圣上來得突然,又一眼相中了你,我如何敢違逆了圣上?因著蘭妃才去,圣上一直郁郁寡歡,就連圣上一向敬重的皇后娘娘,都是小心翼翼地伺候在側,生怕惹得圣上著惱大發雷霆,我又怎么敢觸怒圣顏?”徐貴妃說得一臉的委屈之色。 徐柔則聽得這話絲毫沒有理解之心,只冷哼了一聲,又別過臉去道:“jiejie自是有借口的……只是,meimei我這輩子已是沒有指望了,要被當作一個死人的影子,生,生不得,死,又死不成……” 徐貴妃聽得這話,也是輕嘆一聲,過了半晌又勸道:“小妹,你不要灰心,近日采選司給圣上物色了好些女子進來,可圣上要么看一眼就叫送出去,要么一夜春恩過后就丟之腦后,像這小妹這樣,讓住進傾香軒,還封了才人的,還是頭一個。你只要耐下性子,要恭敬柔順,盡心盡力地伺候著。圣上是個長情的人,天長日久,你不一定沒有出頭之日?!?/br> 徐柔則聽得這話,又是冷笑了一聲,過了半晌靠近了徐貴妃,口中壓低了聲音道:“jiejie說得對,我還是機會的。他如今貪念我的身體,我便要使出十二分的力氣,讓他以后夜夜離不開我才是……” “小妹,你……”徐貴妃聽得這話,一時間心里添了堵,口中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見了徐貴妃這般尷尬又無奈的神情,徐柔則心里似是順暢了一些,她索性又靠近一點,對著徐貴妃的耳畔道:“jiejie,你知道嗎?昨天夜里,他抱著我不放,口中還喃喃低語說,比起你jiejie來,果然還是你年輕、鮮嫩,叫人欲罷不能……” “你,你住嘴!” 徐貴妃聽得花容失色,怒喝一聲,伸手推開了徐柔則,胸口不停地起伏著。她十五歲時便進了宮,當時的皇帝也才及弱冠之年。情竇初開之時,兩人也曾如膠似漆,恩愛非常。此后,皇帝身邊的女子越來越多,可她憑借著柔婉細膩的性子,步步為營,自最末等的美人,花了十年的時間,一步步地攀上了貴人,嬪,妃位,待生下公主之后,一舉成了僅次于皇后的貴妃。 她這一步步走來,雖是練就了一身應對宮中波瀾的好手段,可她的內心深處,還是深愛著皇帝,深愛著那個她年少時就傾心的男人。如今聽得徐柔則這話,得知皇帝竟在床榻之上,拿她與其meimei作比,嫌她年紀大了,她心里可不是就像是被人捶出了一個大窟窿一樣? “小妹,你若是還想活著,以后這樣的話兒,便休得再提一句!”半晌過后,徐貴妃站起身,面無表情地丟下了一句話,然后就轉身離開了。 看著徐貴妃氣沖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處,徐柔則慢慢坐直了身體,嘴角噙著笑,眼角卻是慢慢溢出淚水來。 “jiejie,對不起……我還活著做什么?我只求早一日死了,也好早一日解脫……” …… 兩個月后的一天,正是黃道吉日,萬事諸宜。 這一日的安平侯府,自清早時起,便就門庭若市,侯府大門自門外的長街之上,皆是魚貫而入的車馬、轎子。今日是崔府中世子崔煥娶親的日子,不僅京中各處親朋早早趕來,更有朝中大半顯貴絡繹不絕地趕來慶賀。 待到了傍晚時分,十里紅妝自長街緩緩而來,街道兩旁,看熱鬧的人擠了一圈又一圈。待花轎到了門口,炮樂齊響,崔府內外,一時間都沸騰了起來。 花轎落地之后,戴鳳冠著霞帔的喬曉棠被喜娘扶著下了轎。然后手被遞到了一只大手之中,那手溫暖干躁,掌心還有一層薄薄的繭子。本還有些緊張不安的喬曉棠,在觸到這只手時,心里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 “曉棠……”崔煥低喚了她一聲,聲音里有壓抑不住的激動與歡喜。 喬曉棠自是不能開口應他,只將用指頭輕輕回握了他一下,崔煥得了回應,越發按捺不住心頭的喜悅,忍不住渾身都生了一絲顫栗的感覺。 一片喜樂之中,崔煥牽著喬曉棠的手,由一對手捧花燭的小童在前迎著,進了門又步入了喜堂之內,緊接著,便是一系列繁绔的拜堂禮儀。 “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升,拜!升,拜!升,拜之聲” 隨著贊禮者一聲接著一聲的高聲唱著,這“三跪,九叩,六升拜”的禮儀總算是成了,一聲“禮畢,送入洞房”之后,崔煥手執彩球綢帶,引著喬曉棠緩緩步入了熹園的新房之內。 將新娘送入新房之后,崔煥只略停了片刻,便就匆匆出了門,身為新郎,此時他還要去到外面向眾賓客敬酒致禮。臨出門時,他頻頻轉過頭看著,見得一身喜服的喬曉棠正端坐在床榻之旁,他既興奮又著急,只恨不得外面宴席早早地結束,他才好早些回來見她。 “二公子,您快著點,新娘子就坐在那等著,再跑不掉的。您啊,早些出去敬了酒,也好早些回來揭蓋頭呢……”見得崔煥再一次轉頭相看,喜娘忍不住笑著出聲催促著道。 “好好好,我早去早回!”崔煥快活著聲音答應一聲,腳下立即健步如飛起來。 見得新郎這般急不可耐的模樣,一屋子喜娘、丫鬟都捂著嘴偷笑了起來。蓋頭下的喬曉棠聽得外面的笑聲,一時也有些窘了起來。 “還真是耐不住性子的人,這些時候都等了,偏偏等不得這一時,表現得這般猴急叫人笑話……”喬曉棠在心里暗暗罵著崔煥,可心里想想還是忍不住生了些甜意來。依著風俗,婚前男女不可見面,算起來,她與崔煥已是快兩個月沒見面了,別說崔煥著急,就是她心里,也時常惦記著他,這會兒也盼著他早一點回來。 想到一會兒即將的見面,喬曉棠期待之余又生了些緊張,臉頰上隱隱有些熱了,不好頭上的紅蓋頭蓋得嚴嚴實實,叫人看不到她這滿面酥紅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