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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之后發現童域又割傷了自己,他一氣之下才說了那樣的話。 當天童域的事情就被全校通報,校內交流 bbs 上全是開除油畫系童 x 的請愿,校長書記和學工部的信箱接二連三地崩。他心急火燎地聯系父母,想要調動關系把事情壓下來。 等他回過頭來的時候童域已經不見了。 童域他們專業那個挺著大肚子即將要回家休產假的輔導員對宋柔說,童域已經委托人辦理了退學手續。 他輾轉幾輪在畫室找到傅芮白,沒說幾句她直接抓了調色盤上亂七八糟的顏料砸他。 她邊砸邊哭:“他怎么可能會抄襲呢?你們怎么就相信了他會抄襲呢……” 宋柔站在畫架后面被潑得一身顏料,他看著那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生歇斯底里,直到最后脫力坐在地上,沾滿油畫顏料的雙手把裙子糊得一片狼藉。 宋柔走進了蹲下來問她:“童域去哪兒了?” 傅芮白搖頭。 “他不會回來了,你再也見不到他了?!?/br> 她嘴里喃喃的,“你那個垃圾樂隊里的人真沒一個好東西?!?/br> “你也是?!?/br> 她抬眼用她那雙腫得像核桃的眼睛看宋柔,一字一句地說:“你就不要后悔,最好是這樣?!?/br> 那會兒雖然表面上看童域抄襲已經是鐵證,其實如果那個時候冷靜一點分析,整件事情還是有諸多疑點。 比如最初那兩個熱度空前久居不下的高位熱搜,再比如那個傻逼攝影師掐著時間點發文然后迅速空降的熱搜,營銷號們有組織的造勢轉發,刻意引導的社會話題,然后是不知道從哪兒鉆出來的小學同學又把社會問題的討論推向高潮。 這一連串詭異的走向不像是單純的自然熱度能夠引發的,更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 他拿著那個傻逼攝影師的照片和童域的畫來回對比,發現童域畫里近處丘陵上端的植被覆蓋率明顯要低很多。 畫中遠處海灣和丘陵低洼處齊平的海岸線邊被薄薄的海霧繚繞,一片黃綠的植被中有一個淺淺的白色,豎著的東西,看形態很像燈塔。 宋柔幾乎沒有猶豫就買了第二天到英國的機票。 他落地倫敦后轉機到因弗內斯,直接在市里乘車到斯開島。到了島上雇了當地人埃爾弗做向導才找到了那個峽灣。 埃爾弗指著遠處的白色燈塔說:“燈塔是我們島上 2017 年新建的?!?/br> 他面帶崇敬地目視著藍黑色的大海,“除了引導船只之外,還為我們島上帶來了很多旅客?!?/br> “這兩年因為這該死的大風暴,水土流失很嚴重??纯催@些海邊丘陵上的植被,都被沖掉了不少。多么可惜??!” 埃爾弗嘆息著,轉頭卻看到那個漂亮的高個子年輕人滿臉的淚水。 那個男人是他見過最漂亮的亞裔,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那個亞裔年輕人此刻在蘇格蘭濃重的雨霧中整個人看起來疲憊又頹然。 埃爾弗想,他可能是遺失了什么東西。 …… 或許是個人呢?也說不定。 他手中的照片掉落在草地上,水露浸濕了背面上的字,碳黑色的墨跡透到正面上來。 作品《根系》 攝影師燕幾華攝于 2013 年蘇格蘭斯凱島 -- 宋柔從蘇格蘭回來的當晚也照例在紅塔組了個局。 進門的時候宋柔的臉色泛著不尋常的蒼白,徑直走到阿左面前。眼睛動也不動地盯著他。 夢徊用胳膊肘碰了下他:“呦,今兒怎么了這是?” 宋柔只面無表情地看了夢徊一眼,轉頭對阿左說:“把你們拿給童域的照片給我?!?/br> 阿左說:“不是早就給你了?” 宋柔冷眼看著他,沒接話,渾身像裹挾著一股即將到頭的忍耐。 阿左突然又古怪地笑起來,“我說呢?!?/br> “那胖子學都退了還擱這兒跟你嚼舌根兒?” “他又跟你說什么鬼話?說燕幾華那張照片是我給他讓他照著畫的?” 啤酒瓶往桌上猛地一放,黃色的酒液混著泡沫飛濺出來,他大聲咆哮:“你他媽也信?!” 宋柔皺眉,這幾天他馬不停蹄地飛來飛去,除了在飛機上就幾乎沒合過眼,生物鐘也混亂得不行,神經對音量有些敏感。 他咳嗽兩聲,按捺住胸腔中即將要破土的破壞欲,把話說得很慢:“要我把話說更明白嗎?” “你什么時候跑到蘇格蘭去拍的照片?” “用什么辦法讓他相信的?嗯?那張照片上有你吧?夢徊?還是…… 你?” 宋柔緩緩地把目光轉向一直沉默的小井。 那天在紅塔的局不歡而散。 晚上宋柔收到了一張圖片,來自小井。 那是一張阿左和夢徊的合照。 小井接著打字:照片是今年二月在蘇格蘭拍的,去挪威之前。阿左發在朋友圈掛了三天,掛給童看的,只屏蔽了你。 宋柔麻木地閉上眼,喉嚨里有一片渾濁的血腥味涌上來。 完了,宋柔想。他這輩子完了。 第30章 流淚菖蒲 童域細細的睫毛顫了一下。 他垂下頭去看被子上的線紋,只說:“都過去了?!?/br> 明明都過去了?;貒蟾弟前壮燥埖臅r候她也跟他說過很多他走之后發生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