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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郁睫毛顫了顫,他不需抬眼元簪筆便能看見他眼中滔天怒意,然無法確定他到底為了什么生氣。 是為了元簪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呢?還是為了元簪筆將他隱瞞太久? “你等?”半晌,喬郁道。 “我等?!痹⒐P鄭重道,喬郁便瞬間聯想到了仍沒有回斛州去的顧淵渟,以及……萬里之外的魏闕。 他斟酌道:“此事與老師無關?!?/br> 喬郁都要覺得好笑了,在這種時候元簪筆居然還不忘為別人開脫。 “因我與皇帝有關,除卻幾位皇子之外最最名正言順,”喬郁寒聲道:“所以,你選擇的新君是我,對嗎?” 元簪筆正要回答,喬郁忽而揚起了一抹極艷麗妖艷的笑容,“你說你四年前就知道我的身份特殊,你早就想回京,陛下將你召回制衡我,所有人都惋惜你被迫放棄大好前程,卷入京中是非,甚至連我都這樣想,自你回京之后,對我百般容忍嬌縱,我原以為,你之所作所為不關乎任何利益,只因你我少年情意?!?/br> 他說的清晰緩慢,殘忍極了。 “而你現在卻告訴我,你想要我為君?!眴逃魷責岬氖种篙p輕劃過元簪筆上下滾動的喉結,直到落在他失色的嘴唇上,“故而,我可否以為,元大人近一年來不過虛與委蛇,為的是我更配合你,再往遠些看,我若為君,朝中世族對我厭惡至極,我定對扶持我尚未的你百般仰賴,以元大人的心思手段,元氏的無尚恩榮,恐怕還能再延續一代帝王,我說的可對嗎?” 他每說一句話,元簪筆的臉色就白上一分。 單薄的里衣原本就被水打濕,如今緊緊地貼在元簪筆身上,冷的人忍不住瑟瑟發抖。 喬郁二指抬起元簪筆的下巴,宛如在打量一塊價值連城的玉璧,目光雖然贊賞,但毫無感情,“元大人,爾有元雅之風?!?/br> 元簪筆看向他的神情幾乎有一瞬間的茫然。 喬郁何時在他臉上見過這般可憐無助的神情,連心都跟著抽搐兩下。 平心而論,元簪筆實在不適合歸京,他不可謂不聰明,心思不可謂不深沉,手段不可謂不高明,然而他并沒有那些久居官場的老狐貍那般舌粲蓮花,顛倒黑白的能力。 喬郁低頭,將要吻上他毫無血色的嘴唇。 “元大人,”他貼著元簪筆的嘴唇溫聲道:“你欲做元雅,我卻未必是文帝。你有沒有想過,手握兵權,從龍之功,若我為帝,無論是出于情意還是拉攏,我都會將你捧上高位,授你權柄,到那時,封無可封,賞無可賞,我為帝,又豈會允許國中有一與我分庭抗禮的權臣,你說,到那時,我會將你如何?” 元簪筆張口欲言,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到那時,喬郁會如何? 前車之鑒幾多,除非元簪筆真能威懾天子,使之欲除之卻無可奈何,然而到了那時,兩人哪里還會再有真心,不過是妄想穩住對方的虛情假意。 就算元簪筆真無野心,被送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哪怕是為了身家性命,他都不能將權位拱手相讓。 喬郁將元簪筆的長發繞在手腕上,一圈一圈地收緊,一點一點拉開與元簪筆的距離。 “若可為之,當株連全族,剪爾黨羽,”喬郁直視著元簪筆的眼睛,他看得見這雙清澈眼眸中不加掩飾的無措和惶然,“可我不會殺你,元璧,”他看向元簪筆的眼神幾乎流露出了幾分病態的沉迷,“我不會殺你?!?/br> “元璧,你記不記得當日我對你說什么,”當日二人分別,喬郁狼狽不堪,身上猶有尚未洗干凈的脂粉香氣,他神情那樣惡毒又那樣獰麗,宛如美艷精怪,雖有驚艷絕世的皮囊,終究是野性未馴,喪心病狂的妖物,“我說,告訴皇帝,我必竊其國之璧?!?/br> 而今他封侯為璧,兼有竊國之心,大概算一語成讖。 “你已然得了?!痹⒐P聲音沙啞道。 喬郁朝他一笑,漂亮得灼眼,“元璧,若我為帝,定將你關在宮中,你身手卓然,我會用鐵鎖鎖住你的手腕腳踝,”鐵鎖冰冷,或許會將元簪筆被束縛的身體磨出道道紅痕,元簪筆并不十分白,但關在宮中,常年不見光會令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虛弱的白皙,他卻低頭,在元簪筆繃成一線的脖頸上輕輕一吻,“還有此處,也要用鎖鏈鎖住,但我不會用鐵器,我會命最好的匠人為你打造一副精巧華貴的項圈,內里嵌入鈍刺,只要輕輕一勾,你便要忍痛到我懷中來?!?/br> 世間可有什么是比生生折斷不彎的傲骨更有趣,更令人熱血沸騰之事? 元簪筆垂眼。 他好像若有所思,又好像手足無措。 喬郁靜靜等待著,等待著元簪筆的狡辯或者陳詞。 可他沒有。 他將喬郁唇邊溫柔而刻毒的笑容盡數斂去,長驅直入,攻城略地,這個吻太激烈了,其中蘊含的濃烈情緒仿佛能令人窒息。 先吻他的人是元簪筆,率先分開的人也是元簪筆。 元簪筆坐直,脊背挺起宛如最鋒利堅韌的劍,他審視著喬郁,忽而道:“我非元雅,君亦言己非文帝,文帝無奈何元雅,你又如何言之鑿鑿,被鎖入深宮中被迫承歡的人是我?!?/br> 而非你? 挑釁至此,方才的惶恐憂慮仿佛從未存在過。 喬郁的笑容愈發危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