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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為喬相計之深遠,以喬相聰慧,定能感念陛下之心?!?/br> “朕無需他感念,”皇帝顯然了解喬郁為人,他端起還飄著熱氣的湯藥,皺著眉喝了一小口,才道:“太子在哪?” 元簪筆起身,“臣與殿下之軍相遇,殿下不能敵,已被生擒,現秘密關在城外,余下叛軍知己罪孽深重,不敢抵抗,束手而降。臣來時見諸位大臣皆在城外迎候,為天家顏面,未將太子送入城中?!?/br> 皇帝緩緩點頭,忽地嗤笑一聲,“朕這個兒子,好不容易有個自己的主意,偏偏遇人不淑,”他擦磨兩下藥碗上的花紋,“陳秋臺看人眼光極準,太子從小就愛跟在自己舅舅身邊,到頭來卻不像陳秋臺半點。做太子,能至謀反這一步,便是山窮水盡背水一戰,”他提起親子謀反,半點憤怒也無,反而有些說不清的失望,“成則已,不成滿盤皆輸,還要連累好些人?!?/br> 這種話元簪筆接不得,只得靜默地聽著。 “朕的好太子,”皇帝如此下定論,“確實不似人君?!闭f完,他贊賞地看了元簪筆一眼,“你思慮縝密,太子謀反這樣的事情,確實不該廣而告之,你做的很好?!?/br> “謝陛下夸贊?!痹⒐P應得恭敬。 皇帝漫不經心地問:“季微寧可還活著嗎?” 季微寧見元簪筆之軍根本沒有任何抵抗的意思,元簪筆可不覺自己用兵如神到了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地步,事已至此,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就算喬郁將太子逼至絕路,只要太子不動聲色,皇帝絕不可能冒著群臣非議,太皇太后反對而動搖國本,隨意廢立太子能生出多少禍端皇帝比誰都清楚,可他容不下一個世家出身的太子,更容不下這個太子在自己百年之后,使今朝打壓世族的努力統統付之東流。 皇帝太清楚太子為人,明白太子登基,世族必然權勢遠勝于今。 他怎么可能容得下一個與世族聯系過密,且性格溫和懦弱,毫無主見的太子? 他需要一個能毋庸置疑便廢掉太子的理由——這個理由,只能是謀反。 那么……喬郁大概知道? 要不是在皇帝面前,元簪筆可能已經苦笑出聲。 “季微寧原想畏罪自戕,但被及時發現,現已無大礙,亦在城外等候陛下發落?!?/br> 他并不知道季微寧與皇帝之事,當真以為太子謀反,喬郁身處危局無力自保,卻還是他小覷了喬郁,喬郁怎可能令自己置身險地? 或許在喬郁眼中,元簪筆的所作所為,或許擾亂了他的計劃。 皇帝微微一笑,卻沒再問下去,又見元簪筆若有所思,神情中似有低落,忽而道:“朕為你和喬郁賜婚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我,放假了! 第83章 元簪筆此刻當真苦笑出來了,他無意識地眨了眨眼,道:“臣可有拒絕的余地?” 皇帝疑惑道:“為何要拒絕?”他神色中有幾分戲謔,道:“多年前,你便冒著朕心不悅的風險為喬郁求情,今日更為了喬郁安危去斛州借兵,”他見元簪筆欲言又止,忍得十分無奈,補充道:“自然,元卿是為國,只有些許私心,三番五次舍命相救,喬郁以身相許朕都嫌不足?!?/br> 元簪筆強忍著嘆氣的沖動。 夏公公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在皇帝說喬郁以身相許猶嫌不足的時候,他忍不住腹誹,喬郁以身相許,難道是什么好事嗎? “臣……這是臣的本分,不敢提賞賜?!?/br> 皇帝卻道:“莫非元卿對喬郁無意?” 若是四元簪筆對喬郁都算無意,那么世間也無幾人有情有義了。 元簪筆想起今日喬郁的反應,道:“臣與喬相少年相識,又有同窗之誼,說是無意,乃是臣有意欺瞞,”他陳情時仍舊語調平靜,“只是臣此時無心私事,況且喬相的心思臣不知曉,陛下賜婚,大概會徒增一對怨侶?!?/br> 皇帝似笑非笑,“你這話我怕喬郁聽去傷心?!?/br> 元簪筆苦笑更甚,道:“臣一時失言?!?/br> “你們二人若不想,朕也不會強求?!被实鄣?,他話鋒一轉,“中州軍何在?” “中州軍降后一直由臣管束?!?/br> 皇帝淡淡道:“你一路辛苦,回去好好休息,軍中之事暫且擱下吧?!?/br> 元簪筆明白皇帝的意思,道:“臣遵旨?!?/br> 皇帝又道:“喬郁于此事實在無辜,奪其官位是權宜之舉,太子伏誅,喬郁自當官復原職,”夏公公欲傳令叫喬郁進來謝恩,他擺擺手,“不必叫喬郁進來謝恩,這些日子他受了不少罪,且叫他回去歇著吧?!?/br> 元簪筆道:“是?!?/br> 皇帝半闔著有些浮腫的雙眼,“下去吧?!?/br> 元簪筆叩拜皇帝出殿。 外面日光正好,然而宮室修建曲折,落在殿內,仍有些森然。 皇帝輕輕咳嗽幾聲,夏公公忙不迭地端上已經涼熱正好的藥茶送到皇帝嘴邊。 說是茶,其中茶葉極少,不過是一盞黑乎乎的藥,聞著就苦澀非常。 皇帝偏頭,略微喝了兩口就覺得口中藥味揮之不去,揚揚手令撤走,夏公公心領神會,擱下藥,勸慰道:“如今元大人回來,陛下可安心養病了?!?/br> 他不敢抬頭直視皇帝,聽皇帝很開懷似的笑了笑,面上便也流出了幾分輕松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