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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簪筆眼睛一垂,神情收斂,似有點傷心,又似乎都是喬郁的錯覺。 他手壓在車框上,沉默片刻,才道:“你先前說了,怕方悅日后報復,才要斬草除根?!?/br> “自然?!?/br> 可在喬郁自己心中,他哪里有什么日后呢? 他沒有日后,當然不怕方悅的報復,當然不在乎。 元簪筆道:“就是如此?!?/br> 喬郁聽得云里霧里,一面嘲笑出聲一面看他下車。 眼見元簪筆馬車退出巷子,他才猛地理解了元簪筆的意思。 手中筆桿不堪重負地發出咔咔響聲。 喬郁臉上掛著虛情假意的笑。 為什么他的心思,猜到的人永遠都是元簪筆呢? 為何,一直都是你呢? …… 元簪筆自從知道方悅沒死委實過了幾天清閑日子。 他閉門謝客,解決不了的事情干脆不解決,關于他同喬郁關系的事則一律當看不見聽不見,多說多錯不說不錯,況且說多了傳到喬郁耳朵里說不定還會讓他傷心,于是元簪筆干脆不言不語,一時也得了幾天清凈。 但是這份清凈并沒有持續很久。 元簪筆入府便覺得氣氛凝重,下人肅然,前院后院竟無一人出聲。 元簪筆一路回后院,便見管家站在書房外不住地擦汗。 元簪筆還未開口,門嘎吱一聲被從里面推開。 推門出來的正是小雪。 要是元簪筆方才見過了皇帝,真要以為皇帝微服私訪到了自己家。 小雪臉色不怎么好看,通常能讓他臉色這么不好看的除了天災人禍,就只有……元氏的長輩了。 小雪從小就不受元氏長輩待見,學得將一切風言風語都當放屁的好本領,但今日找上門來的身份實在尊貴又特殊,元簪筆又不在,小雪只能過去招待,臉都賠笑僵了,還要忍著元璁景一言不發但目光挑剔地將他全身上下看來看去。 小雪僵著笑臉道:“老大人?!?/br> 元璁景并不覺得自己十分老,事實上,他也并不老。 可前有元簪纓,后有元簪筆,為了以示分別,故而有老大人這一稱呼。 元璁景不喝茶,不吃點心,落座之前還停頓了一下,坐下后慢條斯理地發問:“你在元璧身邊如何?” 長輩坐著他站著,小雪道:“晚輩在大人身邊很好,大人對我很是照顧,請老大人放心?!?/br> 要不是喬郁做的事情太荒謬,他給元簪筆寫信卻石沉大海,他也不必遮遮掩掩地到元簪筆這來。 小雪知道元璁景對元簪筆的態度,更知道他的看法,干脆在元璁景身邊做個漂亮擺件,元璁景問一句他答一句,絕對不多說話。 元璁景看向那杯水汽渺渺宛如云霧的茶,似乎不經意地問道:“喬郁和你家大人走的很近?” 小雪心中一緊,扯出一個笑來,道:“您知道,大人與喬相一是世家子弟,一是天下士人的楷模,”他這時候倒沒有脫口而出叫jiejie,若是元簪筆在這一定會十分欣慰,可見小雪并不是記不住,不過是見風使舵,在他說出天下士人的楷模時,元璁景好像笑了一下,冷笑。小絮兒當然知道喬郁身上沒有半點天下士子楷模的樣子,硬著頭皮說下去,“兩人不說水火不容已是陛下極力平衡的結果了,怎么會如老大人所說,兩位大人走得很近?” 說完自己還干笑兩聲。 元璁景掃過少年清秀俊逸的面容。 小雪忍著想摸臉的沖動,“大人?” 元璁景道:“果真嗎?” 小雪只差沒有發誓,“果真?!?/br> 元璁景嘴角浮出祭祀笑容,道:“既然果真,那喬郁是失心瘋了突然請皇帝賜婚?” 小雪的心情比第一次拿到信的元簪筆更加冤枉委屈。 求皇帝賜婚的人喬郁,不澄清的人是元簪筆,這件事無論怎么看都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他不過是和元簪筆走的近些,關系親密些,就要在這受著元璁景百般挑剔。 他何其無辜! 小雪心一橫,道:“喬相這樣的脾氣,喬相想做什么,喬相為什么這么做,我……實在不懂?!?/br> 他就是個十七歲的少年人,在元璁景這樣的老狐貍面前幾乎無處遁形,卻還不得不在元璁景面前撒謊,撒得十分痛苦,而且一眼就能看出。 元璁景道:“當年在靜室?!?/br> 小雪沒聽清,“什么?” “當年喬郁還在靜室的時候,你是不是在元璧身邊?” 小雪苦笑道:“晚輩是在沒錯,只是當年晚輩才十一歲,您問些淺顯的事情還好,若問細情,晚輩一點都不知道?!?/br> 元璁景道;“確實是元璧身邊的人?!?/br> 小雪笑得訕然。 元璁景想的是,嘴硬的樣子和元簪筆一模一樣。 他一面應付著老大人,一面盼著元簪筆快回來。 小雪耳力本就好,乍聽見外面的腳步聲如同見到了神兵天降,立刻過去開門。 于是元簪筆就在門口看見了面如土色的小雪。 小雪后面,正是連喝茶都喝得萬分優雅,幾乎下一刻就能入畫的元璁景元侯爺。 元簪筆一下就明白為什么小雪的表情那般勉強了。 他對小雪道:“下去吧?!?/br> 元璁景放下茶杯,“我話還沒問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