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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被請在官員府宅當私人醫生的大夫,往往是輕了往重了說,重了往死里說,治好是自己本事高,治不好也只能說一句,時也命也。 不過萬府有別于其他人家,老先生不敢夸大其詞,就怕趴在床頭泣不成聲的萬夫人誤會了,回頭惱怒的將自己打發出去。當然也不能照實說,否則萬夫人會以為他醫術普通,診治不出病情,胡亂下藥,最后的結果一樣是被趕出門外。 萬道然聽了他這話,心也就放下來了,自家的大夫他還是了解的,既然說是半個月,沒準七、八日便能下床走動了。 這會子心放進了肚子里,就瞧滿屋滿院的嘈雜不堪入目,怒道:“都給我停下來!柳氏!你看看你,有半點正房夫人的樣子嗎?帶著一院子的奴才,哭得讓人以為是我出什么事了!” 萬道然嫌棄柳氏不堪也不是這一兩日了,當著底下人的面給她難堪卻還是第一回 。 柳氏正哭得傷心,聽枕邊人如此冷淡薄情,悲切道:“我只這一個兒子,他出了事,我自然難過?!?/br> “你們都先下去?!比f道然到底是不愿意讓柳氏在眾人面前丟人,等到屋里沒了旁人,才接著發火。 “哼!他能出什么事,整日里游手好閑,圣賢書讀不進去半本,香的臭的倒是擺滿了一屋子。你教出這樣不爭氣的東西,還好在這哭喊?” “不過是傷了筋,咱們這樣的人家,不當個小事也就罷了,哭天搶地,一點分寸都沒有,我看你是不配坐這當家主母的位置!” 柳氏聽到最后一句,理智徹底崩盤,她在這萬府多年,自然知道一些陳年舊事,如今惱火,不管不顧的全嚷嚷出來了。 “我自然比不得jiejie,書香出身,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就連兒子也是三元及第的大官。只可惜,你將人活生生的推了出去,如今想認,也是求不回來的?!?/br> “啪!” 萬道然和萬茂岸一樣,極愛面子,或許是在外頭得不到,在家里就一定得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覺,“無知蠢婦!” 被扇倒在榻的柳氏一下子緩不過神來,不可置信的瞪著萬道然,剛想拋開這些所謂的框框條條,和他打一架,偏被兒子拉扯住了衣角,忍著脾氣看向獨子,“娘,別吵了,頭疼?!?/br> “哼!”萬道然對兒子的拉架不屑一顧,在家里橫算什么本事,真有能耐兩年后就去考一個進士功名回來,“這陣子榮王入京的車架要來,你就在家安生呆著,再出去鬼.混,饒不了你!” 眼瞧兒子沒事,便揮袖走人,干脆利落,仿佛去給榮王回信比問問兒子出了什么事,為什么受傷,還要重要。 柳氏被他的態度氣得說不行,有心想淬他幾口,又因為兒子在旁,終是忍了許久才憋出一句,“苦了我兒,被人欺負了,回家還要遭這閑氣?!?/br> 大夫適才給萬茂岸上的藥,這會子剛起了效果,整個人有些迷迷瞪瞪的,“孩兒沒事,大夫,大夫不也說了,只是尋常的拉傷,過些時日便能好。只是娘剛才說的那些……欒子鈺,他真是我兄長嗎?” “這?!绷夏橗嫽鹄崩钡奶?,拿起帕子壓了壓,“娘適才正在氣頭上,說些什么都是氣話,當不得真,當不得真?!?/br> 萬茂岸在讀書一事上的確沒有天賦,但不代表他聽不出柳氏的言下之意,想起欒子鈺對自己的不屑,還有鄙夷,又想起自己從小便不得父親疼愛,如今父親為了一個失散多年的不孝子,鬧得滿城風雨,丟盡了萬府的顏面。 一時間氣火攻上心頭,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柳氏見兒子昏了,扯著嗓子叫人,這小小的一間房里,又塞滿了人,真是熱鬧非凡。 還好萬道然離開的早,不然看見這場景會不會更后悔? 與萬府的熱鬧相比,欒子鈺與劉鈴的這場席面吃得就有些寡淡,茶過三巡,桌上的菜也吃得差不多了,話卻沒真正說上幾句。 每當欒子鈺想問問劉鈴今日相邀為何,劉鈴就扯開話題,拼了命的給小孩兒夾菜,見他這樣,欒子鈺也只能當做朋友閑來無事,相邀取樂的普通宴席。 等到小孩兒喝多了湯,說要去解手后,劉鈴才別扭道:“欒弟,實不相瞞,今日確實有事想請你幫忙?!?/br> 欒子鈺挑眉笑道:“我還以為劉兄今日打定主意不開口,原來是顧忌有人在啊。你早說,我徒弟也早就避出去了,平白耽誤了這些時候?!?/br> “唉,并非信不過賢侄,只是這件事,小孩子總歸是不好聽見的?!?/br> 劉鈴通過這半頓飯,覺得欒子鈺和先前別無二致,要真說起來,現如今的欒子鈺可比剛認識的時候還對他的胃口。 脾氣一合拍,這心里頭也就漸漸的也緩和過來了,索性將寧仇與欒子鈺分開來看,瞧不慣與做朋友,哪個也不礙著哪個。 欒子鈺并沒有懷疑到別的地方去,淺笑問道:“可是為了陛下的婚事?” 劉鈴拍手稱是,“欒弟真神了,我才說了這一句話,你便猜中了,可見那萬茂岸與你果真不是同父所出?!?/br> 欒子鈺搖頭,眼神清冷,“別拿我同他比,他不配,他父親更不配?!?/br> “哈哈哈哈,欒弟說的是,那兩父子,一個比一個沒骨氣,確實不配與欒弟放在一處比較?!眲⑩彶⒉辉谝鈾枳逾暤膽B度,甚至覺得不愧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