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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欒子鈺端著白瓷公雞碗,里頭盛了半碗白粥,雖然沒有驛站里老兵熬得稠,但也是看得見米,撐得起勺,一點架子也沒有的蹲在幾名老者中間,偌大的海碗只襯的他臉小還嫩,和善的跟人打聽前頭的欽差劉鐸到底是怎么.死.的。 在老人們情緒激昂的描述里,欒子鈺的心里大概有了章程,劉鐸與江浙官員應該是最后談不攏,在一次賑災時,被有心人以粥清如水,鼓動了看不見希望的災民,隨后在一片混亂中不知被何人刺傷,就此一命嗚呼。 欒子鈺心有余悸的看了看碗里只剩一口的粥,還好還好,轉而又問老人們是否有懷疑的對象,并興致勃勃的鼓勵他們向自己舉報,更說自己已然有了把握,只是想更穩健一些再抓人,不叫那些貪官污吏躲過此劫。 說到這些,老人們就有些怕了,雖然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但要他們親口說出來……也不是他們不相信欒子鈺,著實是怕了,連朝廷派來的欽差都死在這里,欒子鈺看著又比劉鐸年輕那么多,能不能平安無事的處理了江浙官員都未可知,要是不成,今日所言,豈不就是來日□□? 見他們三緘其口,欒子鈺也識趣,不再問這些,反倒是關心起了他們之后的打算。 這是可以說的,并且還是可以廣為談論,不止是老人在向欒子鈺闡述規劃,年輕力壯的也加入了談話,一時其樂融融,眼神里都帶著幾分不可言說的期翼,不像再是受災百姓,毫無希望的麻木。 錢塘縣令趕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副場景,心里不住的咂舌,秦大人既要不傷到欒子鈺,又想把事情鬧起來,這可叫他怎么做? 本以為送了上好的碧梗米去驛站,他安排的人呢就能在粥里面混點什么,誰能想到這三位不吃,巴巴的跑來吃這些陳米。 此計不通,他又讓人見機行事,鼓動災民鬧事,欒子鈺偏偏和那群刁民如此和洽,哪里是他手底下那些酒囊飯袋能挑撥的,怕是這邊一挑,寧仇的繡春刀就得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躲在一旁聽了一些墻角,心驚不已,原以為欒子鈺只是說說而已,畢竟隨行的番子皆不曾趕到,又有前車之鑒擺著,哪里敢查案,悶頭放糧才是上上之舉,這廂竟就開始了明察暗訪。 他還想再聽聽,寧仇卻是注意到他了,隨即讓石闞過去把人揪出來,助欒子鈺一臂之力。 石闞朝著人群之外,毫不起眼的胖子看了一眼,立馬了解,聲勢浩大的帶著兩個得力護衛而去,吸引了在場半數人的目光。 “這位便是錢塘縣令?”語氣堅定,還帶著一些嘲諷,上下打量著這副保養得道的肥碩身軀。 錢塘縣令自然認識石闞這位晉北侯府的小侯爺,腰背自然的彎了下來,“小侯爺好眼力,下官不才,正是這錢塘縣令。昨夜聽聞小侯爺來了本縣,未曾拜訪,還望……” 石闞擺了擺手,與寧仇相似的眼睛冷了下來,這樣看起來與寧仇更像了幾分,“不必說這些客套話,大人若真的有時間,怎么不解決一下百姓們的需求?我不過在此呆了兩個時辰有余,便已經見到了多少人衣不蔽體,大人這才姍姍來遲,該不是剛從哪里的溫柔鄉爬起來吧?” 高斜的日頭將金光灑在了石闞的勁裝上,繡著的墨菊微微泛光,看上去猶如天神般不可侵.犯,直把錢塘縣令嘲諷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一旁的百姓聽了,更是發出幾聲嗤笑,把錢塘縣令燥的臉頰通紅,不過在欒子鈺看來,這不是尷尬,多半是被日頭曬的,抬袖擦了擦自己額角的汗水,撐著墻壁站了起來,緩和了一會兒后,徑直朝那兩人走去。 一直留心他的寧仇見人要去和錢塘縣令會面,眉頭狠狠的皺在一起,盛粥的護衛背后一涼,手一抖,漏出去半勺,聽到背后傳來“嘖”的一聲,趕忙又舀了一勺給災民,將碗遞給了對方,嚴陣以待。 直到看見寧仇起身,離開了這邊朝錢塘縣令靠近,才放松了下來,可惜錢塘縣令還在和自家小侯爺賠笑,卻不知真正的禍事要來了。 第39章 “縣令大人一夜不見,似乎清減了不少?”寧仇快步走來的時候,欒子鈺才剛開始和人套近乎。 有了石闞的對比,錢塘縣令覺得欒子鈺簡直溫柔可親,精神略微松乏就見到寧仇.殺.氣騰騰的身姿,立刻繃緊了神經,連身上的皮膚都緊致了幾分,“這不是擔憂百姓無家可歸,又因才疏學淺,不知如何,故此一夜未眠?!?/br> 欒子鈺也真的是佩服他,當著這么多災民的面,還能說出這種虛偽至極的話,就自己這點臉皮才哪到哪啊,假笑道:“大人辛苦了,我適才聽老者們說,刺殺劉鐸劉大人的亂民,還有幾位被關押在縣衙大牢,不知是否可以讓我等去看看?” 手底下沒跟來的壞處還有一個,就是不能直接去縣衙,踹開牢門把人帶走,還得和這些人有商有量,真是麻煩,欒子鈺斂去眼神深處的不耐煩,一副剛知道這件事的模樣,真誠的好奇著。 錢塘縣令聽他說起這件事,背后一涼,脖頸上冒出了幾顆雞皮疙瘩,嘴唇蠕動了兩下,面上為難之.色.難以掩飾。 剛受了欒子鈺恩情的災民們原就分外關注這邊的動態,耳朵剛把消息傳到大腦,眼睛就都瞪了過來,若有若無的有點威逼,像極了要給人站臺的樣子,一瞬間叫人想起劉鐸的慘死,毛骨悚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