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春光 第1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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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隨其后的是世子夫人杜氏,走的急匆匆,迫不及待便要來瞧一瞧。 還有府里的丫鬟小廝。 云鶯乍一看見這么多人,有些怕的縮了縮脖頸,若她不是呢? 原氏忙瞪了火急火燎的程意殊一眼,又拉開了哭著的程鈺,安撫著云鶯,“皎皎,你莫怕,都是府里的人?!?/br> 程意殊摸了摸腦袋,看著云鶯,連忙清了清嗓子,柔和道:“小妹別怕,我是你二哥?!?/br> 看程鈺哭成這樣,想來真是皎皎吧。 “夫人,我若不是呢?”云鶯仍舊忐忑,她自然也想要親人,可她這十幾年命途坎坷,她真怕老天爺會給她開一個玩笑。 原氏看云鶯如此忐忑,心如刀割,搖著頭道:“你是不是不想認我們,都是我們不好,當初不曾照顧好你,讓你在外邊吃苦受罪,對不起?!?/br> 原氏對云鶯,不僅僅是眼睛與疤痕,還有心里頭的情緒,看著云鶯,原氏心中懸了十幾年的石頭好似一下子落了下去,骨血相連,這如何不是她的女兒呢? 看原氏哭的這么難受,云鶯連忙擺手,“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怕一場空?!?/br> 說著,云鶯也熱了眼眶,她怎會不想要親人呢,早已在旁人嘴里曉得程家找了嫡幼女十幾年,必定是十分疼愛,她若是有這樣的親人,往后是不是便無需再漂泊無依了。 “不會的,你就是皎皎,我方才初次見你,便覺著心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心酸之感,又總覺著你面熟,可我從未見過你了,你別怕,我們都是你的親人,往后你有家了?!背题暲弃L的胳膊,她已認定,眼前之人便是meimei。 “對,鈺兒說的對,皎皎別多想,你就是我們的皎皎,我不會認錯的?!?/br> 正在這時,方從府外回來的信國公程轍武聽聞小廝說了這消息,飛奔而來,進了屋子瞧見云鶯,愣在當場,久經沙場的爺們,張口嗓音便啞了,“這是皎皎?” 云鶯好奇的看著來人,魁梧高大,有種與生俱來的安全感,這種感覺比之裴燼給她的更為強烈。 “這是你爹爹,”原氏忙解釋,“孩子她爹快過來,你來摸摸她腦袋上的那個疤痕,是不是我們皎皎的,皎皎總是不信?!?/br> 程轍武近鄉情怯,忽然有些邁不動腳,看原氏哭紅的眼,心頭劇烈跳動,他的皎皎回來了? 還是被程鈺拽了一把,“爹你快來呀?!?/br> 云鶯咬著唇,不知所措。 原氏拍了拍云鶯的胳膊,“別怕,你頭上的這個疤痕便是他摔的,他記得最清楚在哪?!?/br> 程轍武深吸了口氣,緩緩走過去,抬手用從未有過的溫柔,在他記憶深處的那個地方摸了一下,只那一下,他就摸準了,摸到那個疤痕,一個已當了祖父的男人霎時紅了眼,“當真是皎皎?!?/br> 這個疤痕是他大意造成的,他愧疚了十幾年,生怕摔那一下會把皎皎的腦袋給摔壞,其后一年,他時常摸那一塊,似乎想多摸摸,就能撫平了,因而他連找也不必找,一下子便摸到了。 云鶯頭上那點凸起,與皎皎頭上的疤痕毫無二致。 “太好了,連爹都說了,那一定是皎皎?!倍攀喜亮瞬裂蹨I,吩咐小廝去軍營將世子喊回來。 他們都這樣確定,云鶯看著原氏與信國公堅定而期盼的眼神,云鶯那顆心才徹底安定,強忍著的眼淚也如斷線般的珍珠滾了下來,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句,“娘親,爹爹?!?/br> * “圣上,太子殿下去了薛家,還動了武,殿下認定是薛大人助太子妃娘娘逃離,正派人在薛家搜查?!背G暗昧讼⑦B忙來回稟。 泰和帝一聽重重的放下朱筆,“他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要將大豫鬧翻了才肯?” 這一次,泰和帝當真是對裴燼失望至極,為了一個女子,何苦要鬧到這樣的地步,被百官議論,被百姓質疑,為君者,怎能如此沉溺于兒女私情? 他對裴燼已是一退再退,可裴燼卻得寸進尺,云氏當真比他的太子之位,比大豫還要重要嗎? 逮著哪個大臣就去鬧,薛承煦不過是個才入仕的戶部主事,哪來這樣的通天本事,即便是戶部尚書也未必能讓一個人消失的這么干凈。 “圣上,還是勸一勸太子殿下,怕是會鬧出人命來啊?!比缃裆暇?,誰不戰戰兢兢,就連從前對云鶯冷臉過一兩次的閨秀都不敢出門了,生怕被太子殿下盯上。 而百官本就對云鶯議論紛紛,被裴燼這么一鬧,更是坐實了云鶯妖妃之名,都覺得云鶯消失的好,最好是此生再別出現,太美的女子,注定是禍水。 要不然秦王從前是多英明神武之人,如今怎會像是發了瘋似的折騰,當真是將上京掘地三尺,難不成還要將大豫掘地三尺嗎?若是被別國曉得,怕是會當成笑話說,誰丟的起這個臉。 “去,派人去將他請進來,他若是不肯入宮,那就是綁也要綁進來,不必手軟,死了算朕的?!碧┖偷郛斦嬉o裴燼點顏色瞧瞧了。 薛府,折騰了個把時辰,裴燼終于從薛承煦的書房找到了點蹤跡,看著那個與云鶯毫無干系的名字,他走到薛承煦跟前。 “你給她捏造的身份是趙宜,對嗎?”裴燼微微彎腰,雙手背于身后,語氣篤定。 薛承煦坐著,氣勢陡然便低些,不是他想坐著,而是被裴燼那一拳打的他站不起來,不坐著只能躺著了。 聽到裴燼這樣說,薛承煦薄唇翕動,眼里閃過一抹慌亂,卻仍舊語氣不變道:“太子殿下覺得是便是吧,微臣無話可說?!?/br> 裴燼沒錯過他的神色,勾了勾冷戾的嘴角,“哼,你嘴硬也無用,等孤將人找到,再一一與你算賬,敢動孤的女人,你最好有九條命?!?/br> 薛承煦張了張嘴,還想再說點什么,這時常前帶著一群禁軍到了,“太子殿下,圣上宣你即刻入宮?!?/br> 裴燼站直了身子,轉身看著那些禁軍,黑沉沉的眸子里滿是不屑,哂笑,“若是孤不肯呢?” “殿下,莫讓老奴難做,若是您不肯,那老奴只能動手了?!背G耙膊幌媵[成這樣,可為了裴燼著想,又不得不這樣。 他身后的禁軍一字排開,嚴陣以待,可裴燼看著他們,卻毫不在意的嗤笑一聲。 “不必了,孤隨你們去便是,”裴燼大搖大擺的往外走,“方定,傳信去丹州,給孤找出全部名喚趙宜之人,生要見人,死要見尸?!?/br> 他便不信,鶯鶯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即便是死,她也得葬入皇家陵園。 第151章 【第二更】一家團圓…… 裴燼入了紫宸宮,也不等泰和帝開口,徑直跪了下去,“父皇?!?/br> 泰和帝一掌拍在案上,“你還曉得朕是你的父皇嗎?你還曉得你是大豫朝的太子殿下嗎?” “兒臣有罪,請父皇降罪?!迸釥a面不改色。 泰和帝看他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氣的要死,“你當真要朕廢了你的太子之位嗎?你看看你自己現在這副樣子,還有半點像大豫的儲君嗎?” “父皇若是要廢,兒臣無半點怨言?!彼纹淝宄约哼@些時日在做什么,他辜負了父皇母后的期待,辜負了百官的看重,辜負了百姓的敬仰。 可裴燼想到前世他孤孤單單坐在那龍椅之上,接受萬民朝拜,而他身側卻永遠的空置了下去,龍榻之側,永遠是冰冷的,無論他如何努力,河清海晏,四海升平,所有人都贊他是一個明君,是個好帝王,可云鶯都回不來了。 想到那樣摧心肝的滋味,他便覺著,再無人比云鶯更為重要,前世他已坐過了皇位,至高無上的權力已不能誘惑到他。 與云鶯共度一生一世,才是裴燼想要的。 從始至終,他費盡心機奪嫡,無非是想要讓前世悲慘一生的云鶯,成為大豫朝的國母,成為所有女子羨慕的對象。 若無云鶯,他又何必再執著于皇位呢? 聽了這話,泰和帝是真氣的七竅升天,恨不得一道雷劈在裴燼身上,將他劈死算了。 可到底是自己最為疼愛的兒子,他怎么忍心這個兒子為了一個女子而自此頹廢,萎靡不振,所以他到底還是要管的。 “你隨我來?!碧┖偷圩叱龃蟮?,裴燼不明所以,跟著泰和帝走了出去。 兩人走了許久,去了宮中最高的瞭望塔,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整個上京,街道,屋舍,行人……一覽無余。 “燼兒,你看看下面,這是大豫的疆土,一眼望不到邊?!?/br> 裴燼抬眼望去,他兒時便常來這兒,父皇對他寄予厚望,他一直都曉得。 “父皇,對不起,是兒臣辜負了您?!?/br> 泰和帝搖了搖頭,“今日我不是要你明白你身上的責任,而是想問你,你當真如此心儀云氏嗎?” 裴燼閉了閉眼,心口似被車馬碾過,他沒回答,而是反問道:“父皇當真如此心儀母后嗎?” 泰和帝笑了笑,他看似沒回答,卻又回答了,看來裴燼是動了真格,不是因一時嫉恨云氏離開他身側而惱怒。 “既然你心儀云氏,你更該好好做這個太子,輔助我將天下治理好,百姓安居樂業?!?/br> “為何?” “如今云氏流落在外,你豈知她是否有危險?如今的大豫,不似表面看的這樣平靜,連天子腳下都會發生女子□□案,你敢肯定外邊沒有嗎?” “若是大豫越發混亂,以致于疆土動蕩,你覺得云氏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子,能活下去嗎?你到底是想要找到人,還是一具尸體?” 裴燼狹長的雙眸微微瞇起,喉結滾動,沉默了,他雖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可他心里只想看見活生生的鶯鶯。 “再者,你這樣鬧下去,你將云氏置于何地?如今人人都說她是妖妃,是紅顏禍水,即便你找到了她,她背負這樣的名聲,她還能成為你的太子妃嗎?即便你可以不顧萬民罵聲,可你覺得云氏她不在意嗎?” 泰和帝一句句都似在戳裴燼的心窩子,“她只是一個孤女,又曾淪落風塵,本就只盼一個安身立命之所,而你如此做,是將她放在火上烤,讓她曉得,只會躲的更遠?!?/br> “燼兒,你若心儀她,便得為她考慮一二,她如今在上京的名聲,已差到了極點,你找到了她,強行立她為太子妃,日后讓她成為皇后,可她卻永遠也無法母儀天下,她的名聲已被你敗光了?!?/br> 裴燼曉得父皇所說句句是實話,可他還是忍不住反駁,“我若是不找,這輩子她都不會回來了,什么名聲,又有何用?” 泰和帝的手搭在紅木欄桿上,“我何曾不讓你找她,只是你不能這樣肆無忌憚,大張旗鼓,鬧得人仰馬翻,你這樣,讓云氏曉得,還當你要吃了她,她更不敢出現了,若是有人這樣尋你,你不怕那人是想要了你的命嗎?” “當初我不廢李氏,是有你母后的勸誡,但更多的,是我想為你母后考慮,若是處置了李家與潘家,便急急忙忙的廢黜李氏,讓你母后上位,你覺著外人會如何說?” 裴燼的喉結上下滾動,語氣艱澀,“會說父皇為了母后而處置當初的功臣,過河拆橋,百官會覺著父皇是聽了母后的教唆,從而挑起百官對母后的怨恨?!?/br> 一樣會罵蘇氏為妖妃,即便蘇氏成為了皇后,也會被人罵妖后。 自古女人與政務牽扯上關系,都不會有什么好名聲。 “你瞧,你心中清楚的很,”泰和帝掃了他一眼,“你難道要云氏被萬人唾罵嗎?即便你不介意這些罵名,可云氏當真不介意嗎?” 裴燼低著頭,望著不遠處在空中翱翔的鳥雀,鶯鶯介意的,她常說“于禮不合”,她雖出身風月,卻是最在意規矩的,她不想被旁人說不懂規矩,不想旁人將她輕賤。 泰和帝看著遠處的風光道:“高處不勝寒,我與你一樣,都想有人陪著站立在云巔之上,若不然也太冷清了些?!?/br> 有風吹過,檐鈴響起清脆的聲音,兩人長久的安靜佇立著。 裴燼抿了抿唇,說道:“父皇,兒臣明白了?!?/br> * “小妹在哪?”程意闌得知消息跑的飛快,進府時還險些在門檻上絆了一跤。 云鶯正被原氏擦著眼淚,忽然又瞧見一個高大的男子出現,逆光而來,身姿偉岸。 “這是你大哥程意闌?!痹侠弃L的手,“這是皎皎,是鈺兒將皎皎帶回來的?!?/br> 云鶯眨了眨眼,乖乖喊人,“大哥好?!背碳业拿總€人,都能給云鶯一種溫暖的感覺。 “哎,皎皎長的真漂亮,要是逢青曉得,一定羨慕死他?!背桃怅@看著云鶯,好似恍如隔世,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是他的meimei。 “是啊,皎皎比你們外婆還要標致呢,你們外婆當初可是江南第一美人,還念叨說為何我生的卻不像她,她若是能瞧見皎皎,必定十分喜愛?!?/br> 只是可惜,原老夫人前些年過世了,因而提起這個眾人有些傷感,云鶯頗為不安,她只聽了一些程家的事,不曉得原家之事,不過聽原氏的語氣,想來外婆是不在了,她便不曉得該如何接話。 好在原氏自個也注意到了,不該在這大喜的日子提這事,便笑了笑,“不說這個,皎皎必定累了,咱們去用晚膳,用了晚膳再聊?!?/br> “好,走吧,用膳,邊吃邊聊?!北娙苏f著要出去。 云鶯從榻上起身,雙足落在地上,皺了皺眉,有些酸疼,她行了兩日,雙腿有些受不住了,但她勉強支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