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嘖干嘛提這掃興的那論文哪里是說出就能出的?我要是學著他們那些老油頭嘩嘩注水,早就升上去了!蘇問煩了個白眼,滿臉不屑。 那人家安安,不也是實實在在出了東西,你跟她怎么說也是大學室友,怎么一點學神的樣子都沒學到。李敏嘲諷道。 蘇問眉毛一挑,驚嘆道:她那是人的腦袋嗎?!腦袋就不說了,本來就聰明了,你也不看看她對自己有多狠,做不到她滿意的,她是百遍千遍也要練好的,像那樣活著多累啊,我是干不出來哎呀不說這個,你說安尋,是不是喜歡那小丫頭片子? 李敏看眼前這人一提到安尋就滔滔不絕,心里頭生出一股子醋意:你這么關心,直接問她不就好了。 算起來,還是剛進仁卓的時候,和蘇問同住一間職工宿舍,每天同進同出,李敏也就逐漸看出她并不如表面那般吊兒郎當。 她知道蘇問最看不慣那些眼里全是功名利祿,為了高升不擇手段的人。在她眼里,那些論文嘩嘩注水,拍領導馬屁的人,都不配為醫生。 可偏偏那些人,一路高升,蘇問心灰意冷,干脆申請調到了急診,好長一陣子遠離手術刀,每天更加無所事事荒廢專業。 后來現任院長上任,清理了一批注水份子,陳念慈接手胸外,風氣才逐漸好起來。蘇問也就聽了李敏的勸回到了胸外科,重新拿起了手術刀。 說到底,她愛她,愛她玩世不恭背后的凜然正氣,愛她囂張跋扈中總是滿含善意,愛她不同流合污,愛她寧折不屈。只因那人是塊木頭,久久沒能進展分毫。 蘇問高挑著眉驚嘆道:我問她?那我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李敏蹙了蹙眉,冷不丁道:蘇問,你不會是自己喜歡人家吧? 這樣的猜測并非空xue來風,誰都知道,蘇問在胸外就是小霸王,光腳不怕穿鞋的,連秦詩都不敢拿她怎么樣,可她即便是對誰不敬,都不敢惹安尋一分。 安尋雖然算得上有情有義,但也始終和所有人保持著距離,蘇問沒有成為那個例外??墒?,即便如此,她還是會堅持不懈的熱臉貼冷屁股,還是會不厭其煩的做著讓安尋高興的無用功。 如此,真的不是喜歡嗎? 我?喜歡她?!救命啊誰要跟冰坨子談戀愛??!倒了八輩子霉吧喜歡她,嘁 恰好回頭,安尋赫然站立跟前,瞬間嚇得魂飛魄散,盡管那冰霜一樣的面孔上看不出一絲情緒,但足以威懾住蘇問這個慫包了。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安尋沉默片刻,冷嘆一聲問道:七床的病例呢? 我這不正打算送過去嘛 下周十六床的手術方案呢? 手術方案 那你還在這里閑談! 錯了!錯了老大! 她呀!每次都是這樣,認錯態度誠懇,回回屢教不改。李敏哼聲一笑,煽風點火,正好報復了那木頭的不解風情。 安尋從李敏手上接了份文件簽字,頭也不抬說道:值班時間議論同事,延誤工作,三千字檢討。 三千?!蘇問不禁抬高了語調。 五千。 三千!三千就三千! 安尋交了文件,白了蘇問一眼走了。 蘇問惱羞成怒,回頭質問李敏:你知道她要下來!怎么不告訴我???! 嘁,你活該。李敏往旁邊挪了一步,離得遠了些,想到剛剛蘇問說的那句話,又有些隱約的擔憂:你說,安安聽了你那話,不會傷心吧? 怎么會!我又不是第一次開她玩笑了,人家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個冰坨子好吧!蘇問不以為然。 李敏頓感無語,怪不得十幾年了都沒讓安尋感動分毫,嫌棄道:說是塊木頭,丟水里還真能浮起來 其實,放在以前,安尋的確不屑一顧。 可如今,她不得不承認,姜亦恩的闖入,把她平靜的生活攪得一團亂。這兩天的朝夕相處,被依賴,被保護,被那丫頭摟著脖子撒嬌,喂那丫頭喝粥,哄那丫頭吃藥,看那愛笑的小太陽在自己懷里秒變小哭包,她似乎也享受其中。 可是冰坨子那三個字,生生像是把她從一場醉意的中驚醒。 她到底,還是那個孤身薄影。 蘇問總說她是個冰坨子,不會服軟,不會依賴。怕就是丟進河里里,人就站在旁邊,她也不會掙扎。 安尋從來沒有否認,可她又哪里不想掙扎。 十幾年前,母親明知前面是湍急的河,還是踩下那腳油門的時候,她的心,就已經死了。如果不是為了身邊年幼的meimei,她大概會選擇跟著那個絕望的女人一起沉淪。 可是,她活下來了,meimei卻沒能留住。 最后,父親也毅然決然地拋下了剛剛成年的她,她死里逃生,痛失至親,承受著常人都無法承受的痛苦,每天都瀕臨崩潰,可那人作為她唯一可能的依靠,卻說出這樣的話: 你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我知道你一個人也可以。 因此,她把那句我一個人不行,打碎了,咽進肚子里。咬著牙,放開了緊抓著行李的手,她何曾不想挽留,何曾不想掙扎。 她愛的人,差點殺了她;她拼命救下的人,終還是難逃一死,她唯一擁有的依靠,決絕地拋棄了她。 該死的是自己,她知道。 掙扎,有用嗎?生活如洪水,而她好比水上浮沫,身不由己。 直到那丫頭出現,頭一次有人給她苦不堪言的生活里送來一顆糖,她不敢吃,她怕好不容易麻木的苦澀會因為那一絲甜再次翻涌。 也是頭一次,有人跟她說: 就算你真的無所不能,可是萬一呢? 而今,那丫頭也用行動證明了,她不會讓她有萬一。她是唯一,相信她無所不能,還是會奮不顧身保護的人;也是唯一,知道她一個人也可以,還是會堅持留下的人。 可是,安尋不敢接受,不敢期待,她害怕自己的冰冷總有一天會消磨掉那丫頭的熱情,她害怕自己會依賴上一個終會離開的人。 她不是不信那丫頭,正是因為太相信了,才不敢相信自己的相信。 哪里,會有什么永恒。 可是,突然被保護的她,還是心間一軟,堅固冰層似乎也出現了裂縫。她居然會因為從前都不屑一顧的玩笑話,心痛了。她居然也渴望一次忤逆和自由,她居然也會想: 我可以點上一支煙嗎? 我可以開一瓶酒嗎? 我可以好好的崩潰嗎 如果,我放任自己墜落,小丫頭,你會接住我嗎? 如果,我放棄了逞強,你,還會心疼我嗎? 直到一個小護士敲了敲門,安尋才收起了全部思緒,側臉底下,盡量不讓人看出她泛紅的眼圈。 安醫生,十六床那邊請您去看看。 好,我馬上來。 最終,她選擇封起那道裂口,仿佛所有的動搖,都在她起身的那一刻,瞬間消逝。 第18章 見安尋到中午了還沒回來,姜亦恩躺在病床上什么也做不了,有些焦躁不安,思來想去,還是忍不住給安尋發了條語音。 安jiejie,你忙完了嗎?我好想你 可是,安尋從來沒有回復過她,眼下,又怎么會回復呢?所以,她沒有抱有什么期待。 「?!?/br> 一聲清脆響起,她立馬解鎖打開信息,居然是安尋發來的一句語音!她,回消息了?! 知道了,我忙完就過來。 她頓然起身,抱著手機,不自覺傻笑出聲,把那條語音小心翼翼的點了收藏,放在耳邊,把那聲溫柔低語聽了一遍又一遍。 只是這聲音,為什么有些沙啞。 不久,聽見門口有響動,但玄關處有條短小的走廊,從病床方向不能直接看見門口,但香氣已經先一步挑逗了姜亦恩的味蕾。早上的時候,安尋叮囑過不要訂外賣,午飯她會安排,所以姜亦恩理所當然的覺得是安尋帶著她的午飯來了。 安醫生又回家給我做好吃的了? 聽見門砰的一關,片刻走出一個身影,輕笑了幾聲:你安醫生一上午忙得水都沒喝一口,哪來的功夫回家做飯??? 李主任不料進來的是李敏,見她手上還端了食堂打來的飯菜,姜亦恩的好心情瞬間低落了幾個八度,臉也羞得通紅。 怎么?看見是我,不高興???李敏輕笑著打趣,解釋道:安尋說她有點事走不開,讓我來看看你。我讓廚房開了小灶給你做了點清淡的,你看看合不合口味? 謝謝李主任,怎么好意思這么麻煩您,姜亦恩趕緊抽起小桌板,接過餐盤:您吃飯了嗎? 還沒呢,這不先安頓好你嗎?你現在可是我們南院的小團寵??!怎么樣?要不要我喂你??? 李敏想到蘇問說的那些話,想象著小丫頭鬧著要喂飯的樣子,那冰美人臉上指不定多窘迫,覺得有些好笑。 沒有人知道,喂飯這事兒,是安尋不經意間主動而為之。 不,不用了謝謝李主任 姜亦恩有些不知所措,李敏說話總是很親和,就是不知道為什么,她更喜歡賴著安尋,喜歡看安尋出于一些不得已,生澀地說著寵溺的話;喜歡看安尋對所有的親近不情不愿,又拿她沒辦法的樣子。 你傷口好些了吧?過兩天應該就能出院了,回頭我跟紀小瑜說說,回家以后也得有個人照顧啊。 不用啦,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的!而且真有什么事,小瑜她也會幫我的。 姜亦恩聽到出院,還有些念念不舍,這兩天,她借著小病人的身份,肆無忌憚的讓安尋做了很多平時不會做的事,她別提多滿足了。 可是到底,安尋所有的縱容和疼愛,似乎都是出于自己為她擋下了那一刀,又或許,出于她關心病患的職業本能。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其他,姜亦恩無法確定。她有些害怕,一旦出院,這一切就都不存在了。 想到這,她不由得輕嘆了聲。 小孩子嘆什么氣?是飯菜不合口味了? 怎么會,是我麻煩李主任了,等我傷養好了,一定多去急診幫忙!姜亦恩轉而間笑眼彎彎,眼底是她這個年紀獨有的晶亮。 那我可記下了,到時候不來,我可是要去問你們安主任要人的??!行吧,那飯我也送到了,就不看著你吃了,你有什么事,找我跟找安醫生是一樣的。李敏起身,客氣了幾句出門了。 姜亦恩笑看著李敏出了門,瞬間低落了眉眼,努努嘴,嘟囔一句:才不一樣。 正午的洗手間里,經常能看見幾個年輕醫護三兩聚集,趁著洗手的功夫交流八卦,也算是一天緊張工作中的忙里偷閑。 哎,你聽說了嗎?安醫生和姜亦恩的事 聽說了聽說了!從上次李森家屬鬧事我就覺得她兩不對勁呢!你說,女神這么多年都是一個人,不會真的是彎的吧! 什么直的彎的,現在那還興說這個,同性婚姻政策估計這兩年也就能頒布下來吧,網上不是都傳得挺真的嘛! 我看沒譜,雖然現在廣泛接受程度比幾十年前高了,但要真的領證結婚,再熬個幾十年吧! 不結婚也沒事啊,現在那么多同性戀家庭,不都是通過法律結合。談下去又不是沒結果的咯! 是啊是啊,我看行,反正比之前的尋問cp、安秦cp都靠譜!只是,取個什么cp名呢?尋恩?怪怪的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幾個女孩捧腹狂笑,全然沒意識到身后隔間的門什么時候打開了,隨后,幾聲冰冷的腳步聲悄然而至。 安,安醫生 幾個姑娘嚇得一個往一個身上靠,幾乎要接連倒塌??砂矊は袷菦]聽見似的,不聲不響的洗了個手,出去了。 完蛋了完蛋了,下周我還要績效考核呢! 我叫你別再廁所說這個吧! 安尋面不改色,步履卻還是越發沉重,不知不覺在無人的走廊間停下,望著窗外發了會兒呆。 她知道,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好了,同性之間的愛情也可以有結果。她也知道,在那么多關于自己的傳聞里,只有和那丫頭的事,會讓她不由得停下腳步。 青春懵懂時,她也和萬千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樣,曾對一些人抱有過青澀的好感,也被一些人真摯的愛過,她不是不知道什么是愛情。只是家庭變故后,她習慣了獨身,習慣了沒有希望沒有期待的活著,也早就忘記了過往青蔥歲月里那些來不及刻骨銘心過的名字。 如今她已經三十一歲了,對于戀愛結婚這樣的事,早就塵封在看不見的灰暗里了,要成為什么樣的人,要過上什么樣的生活,這些屬于少年少女們的問題,她也很久沒有認真思考過了。 她又想起蘇問那句話了,誰要和一個冰坨子談戀愛。 于是,她賭氣似的去樓下自動販賣機買了包女士香煙,躲在吸煙室里點燃了人生中的第一支消遣。 咳咳咳 下一刻,她就被嗆得半死,眼角擠滿了淚星子,反應過來后才嘲諷自己到底再干些什么,還是那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少年嗎? 抽刀斷不了的水,戒酒消不了的愁,你指望一根煙,就能忘掉嗎? 安尋,你真幼稚。 于是,掐了星火,扔進了垃圾桶??戳搜凼诌吪_子上那幾乎還有整包的煙和剛買的打火機,本想連著一起扔棄,猶豫了片刻,還是裝進了包里。 眼看午休時間就要結束,安尋想著還是去看一眼小丫頭,到底是為她傷的啊,怎么能因為心里那點不坦蕩,就留她一個人在那里。 其實,具體是哪里不能讓她坦然面對,她都不敢追想,她只是覺得自己開始在意那丫頭了,她害怕這樣的在意有一天會擊碎她,也害怕自己的支離破碎,有一天會傷害到那個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