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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被查,為了我和我媽,他選擇跳樓,但我那時候覺得,一家人,同生共死,想著一起跳了吧,但……墜樓的時候我落到了樓下的晾衣架上,被鉤子勾住了衣服,這才幸免于難,但這條腿,也就這樣了?!?/br> 文熙淳抬起頭,透過這孩子清澈的眼眸,似乎在努力讀懂他的內心。 “我覺得是上天不讓我死,想我好好活著,但我沒有參加高考,甚至連高中文憑都沒有,身體又有殘疾,只能靠打一些小工勉強維持生計?!?/br> “再后來,我認識了何盈盈,她是個非常優秀的女孩,像是太陽散發出的一束光,照進了我灰暗的世界里?!闭f到這里,任思禹哽咽了。 “后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她被她那個無良家庭賣給死人配陰婚,但我沒想到,配陰婚的這家人就是當年敲詐勒索我爸,致使我們家家破人亡的混蛋?!?/br> “你說我怎么可能放棄仇恨?我在他們床底躲了三天,摸清了他們的作息規律,趁他們熟睡后用繩子勒死他們,并且吊上房梁,造成是他們自縊的假象?!?/br> 文熙淳點點頭,似乎并不急著戳穿:“那為什么又選擇投案自首?!?/br> “因為爸媽不在了,盈盈也不在了,所以活著也沒多大意思?!?/br> 文熙淳笑笑,一旁的黃赳做好記錄打印出來,將認罪書遞過去。 “好,簽個名吧?!?/br> 任思禹幾乎是不假思索的提筆,筆尖剛落到簽字欄上,一只手伸過來按住自己的手。 一抬頭,正對上文熙淳看不透情緒的雙眼。 “如果簽了字,就代表你這一生都是罪犯?!?/br> 任思禹哂笑一聲:“說什么一生,我還有一生么?” 良久,文熙淳深吸一口氣,從任思禹手中抽回簽字筆:“兩名受害者致死的原因并非機械性窒息,換句話說,他們不是被勒死的,而是由后腦兩公分深的創口致死,而且他們死后嘴巴里被人塞了兩團頭發,這些你都不知道就敢貿然認罪,你爸活著時,就教會你這個?!?/br> 任思禹不著痕跡地低下頭桌底的手捏得死死的。 “你先回去,有事我們會再找你?!?/br> 說完這句話,文熙淳起身,沖一旁的黃赳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可以收拾收拾下班了。 但任思禹卻坐在那里紋絲不動,宛若木頭。 文熙淳停下手中的動作,睥睨著他。 他并沒有詢問任思禹為什么不走,既然他不想走那么一定有他的理由,而這理由多半是他想趕緊認罪伏法,不想繼續拖下去。 “還不死心么?”文熙淳冷笑一聲,“那么需不需要我幫你做一個現場模擬,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憑借這樣的身體將受害者吊上房梁的?!?/br> “既然有人認罪,也能給你們減輕負擔,你們干脆承了這份意不就好了,為什么要為難自己還為難別人!”突兀的一聲怒喝,任思禹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來,但因為腿有殘疾,身子踉蹌兩下才勉強穩住。 “我要是想早早結案,我能找出一萬個替罪羊,但這樣的意義是什么,誰做錯事誰就要付出代價,這是規矩?!?/br> 扔下一句話,不再探尋任思禹低著的腦袋下到底是什么樣的表情,他現在是真的覺得餓了,只想找個地方吃飯。 警局對面坐落一排小飯館,隨便找了家淮揚菜,打算要幾道小菜犒勞一下自己。 剛坐下,菜單還沒沾手,就聽到后面傳來熟悉的聲音。 “對,這個可以關注一下?!?/br> 果然是人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吃個飯都能碰到不想碰到的人。 算了,就當沒看見,吃完趕緊撤。 但有些人,你不去招他他偏要過來招你一手。 “文隊長?好巧,你也吃飯?” 這話說的,就和自己飲朝露食落英神活一樣。 不得已,人家都吱聲了,自己要是再裝聽不見就說不過去了。 文熙淳回過頭,看到后面桌上坐了四五個法醫,手里各執一份文件,那架勢不像是來吃飯的更像是開會的。 “文隊長,正好我們叫了不少菜,一起吃吧?!逼渲幸粋€法醫熱情邀約道。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自己再拒絕那就是不識抬舉。 坐到一堆法醫中間,頗有種智商被無情碾壓的錯覺。 而對面的姚景容就笑瞇瞇地看著自己,纖長的手指抵住下巴,好似在打量什么奇行種一樣。 “話說文隊長,你聽說過頌月女高么?!钡却喜说臅r間,幾個人開始閑聊起來。 “嗯,聽別人說過那么一嘴?!?/br> “下個月初他們建校七十周年你收到邀請函了么?!?/br> “收到了?!?/br> “好奇怪,收到邀請函的不是局長也不是政委,竟然是文隊長和姚科長?!?/br> 文熙淳猛然抬眼。 如果這么說,那實在是奇怪。 “對了,崇門村的案子進展如何,我聽說有來自首的了?!绷硪幻ㄡt忽然使了個眼色,趕緊轉移話題。 “有是有,但情況存疑,他有生理缺陷,很難完成殺人并吊上房梁這項大工程,而且他似乎并不知道死者的真正死亡方式,以為是被勒死的,所以他可能是有意在替人頂罪?!?/br> “所以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br> 文熙淳想了想:“再去一趟崇門村,把在余榮修家中發現的疑似兇器的證物拿回來做個血液比對,如果吻合,那基本可以確定嫌疑人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