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唐小棠不是比他還小嗎？畫點稀奇古怪的花樣圖就算了，她還會畫美人圖？！

    秦大川到底是秦家獨子，見識比同齡人要多許多，他就在他阿爹的書房里見過美人圖，好像……，跟自己手里的也沒有區別？

    唐小棠一邊理東西一邊說，“我都說了，同窗一場帶你發財，先別急著rou疼，一旦成功都能賺回來?！?/br>
    原先秦大川只覺得唐小棠腦子壞了，可現在，他有點興奮起來，感覺還真有些可能。

    “那還要我做什么？對了，我那兒還有我爹給我的好幾只筆，都是好東西，我現在就去拿?！?/br>
    秦大川一溜煙沖出去，唐小棠也不管他，站在桌前將自己少許滿意的草稿一幅幅鋪開。

    她要畫的是美人撲蝶圖，春日，海棠樹，粉蝶靈動，美人嬌俏，要符合離朝的審美，又要區別于平庸，時間緊迫，沒有時間給她慢慢雕琢……

    唐啟元輕手輕腳地出去，把門輕輕帶上，搬了個小凳子守在棠棠屋前，誰都不準打擾meimei。

    ……

    日頭西下，唐家的小院子里，唐啟元和秦大川面對面坐著。

    秦大川屁股早坐不住了，不時地往屋子里望，說話有意控制音量，“還沒好啊……”

    “棠棠好了會叫咱們?！?/br>
    “可是都一整日了?！?/br>
    他都已經回家吃了個飯，不過唐啟元說唐小棠連午飯都沒吃，那還是再等等吧。

    日頭又漸漸下落，唐小棠的房門忽然打開，兩人迅速扭頭看過去。

    唐小棠站在門邊上，一臉委屈，“三哥，我餓了?！?/br>
    “有吃的，我就給你去拿?！?/br>
    唐啟元往灶房跑，秦大川卻幾步上前，眼里俱是期待，“怎么樣了怎么樣了，畫完了嗎？”

    唐小棠累得不行，眼皮直往下耷拉，聞言只往旁邊讓了讓，秦大川立刻沖進屋里去。

    過了一會兒，唐啟元給她拿了吃的東西過來，“秦大川呢？”

    唐小棠指了指屋子里，埋頭苦吃起來。

    屋中，光線已經很暗了，唐啟元進去的時候，只看到秦大川站在桌子面前，怔怔地盯著桌上的那幅畫，眼里仿佛有什么在閃動。

    畫中的女子手舉團扇，袖口輕紗收攏，露出一小節手腕，手腕上那串珊瑚珠串往肘間垂落，鮮紅奪目。

    女子眉眼溫柔，笑容靈動，手里的團扇分不清是要撲蝶還是要讓蝴蝶離去，眸間甚至能看出一絲憐憫之意。

    枝頭海棠怒放，風卷落幾片細碎的海棠花瓣，站在畫前仿佛能嗅到花瓣飄落灑下的香氣。

    唐小棠端著碗站在門口呼嚕呼嚕地吃面，含糊不清道，“那香墨真是好東西，你們聞聞，特高雅，海棠花和團扇上的花團都是用香墨畫的，我還是頭一次用，都是托大川的福?！?/br>
    秦大川回過神，鼻尖的花香已經變成了唐小棠碗里的面香，他黑著臉，這么好看的圖真是這個毫無吃相的丫頭畫的？

    唐啟元覺得穩了，名貴的紙名貴的框名貴的墨再加上棠棠的畫，賣不出去他唐啟元名字倒著寫！

    “對了棠棠，我看別的畫都有落款，書畫行的美人圖是乾山韓大師所畫，你看你要落什么？”

    唐小棠捧著個碗聳聳肩，“我想好了，但是咱們誰寫？”

    三人面面相覷，都在一個學堂里，寫出來的字什么狗爬樣都是見過的，他們仨不管誰的字寫上去，這幅畫至少要少賣一半錢。

    唐小棠呼嚕呼嚕繼續吃面，嘟嘟囔囔道，“沒事我來想辦法?！?/br>
    吃飽喝足，唐小棠擦了擦嘴抱了畫就往唐啟熙的屋子跑。

    唐家滿打滿算一共四間屋子，阿爹阿娘一間，二哥三哥一間，唐小棠是女孩子單獨一間，唐啟熙則是因為沒人敢打擾他念書，也獨自一間。

    唐小棠過去敲敲門，等里面讓她進去了，她才推開門，探進去一個腦袋，笑得一臉甜蜜，“大哥，你忙著呢？”

    唐啟熙放下手里的書朝她招招手，唐小棠抱著畫過去，只看了一眼唐啟熙的書桌就覺得頭暈，上面全是書，全是字。

    “找我有事？”

    “是……有那么點?！?/br>
    唐小棠瞧見了唐啟熙正在做的文章，上面的字漂亮得讓人沉醉，頓時有了信心。

    “大哥，你能不能幫我落個款？”

    唐小棠二話不說把圖展開，唐啟熙看見了畫有一瞬間呼吸凝住，然后抬頭看她，“這是，你畫的？”

    唐小棠驕傲臉，“還不錯吧，雖然我字寫不好看，但我會畫畫呀?！?/br>
    “是不錯?！?/br>
    唐啟熙毫不掩飾地贊嘆，然后目光又在紙上頓了頓，“這紙也不錯，是銀紋紙？一刀要十幾兩銀子?！?/br>
    “?。?！”

    唐小棠心中震驚，這么貴的紙？

    “不過跟紙比起來，蘭香彩墨更值錢，都是秦家那小子拿來的？”

    唐小棠覺得大哥眼睛真毒，他們要做什么大哥大概也要猜出來了。

    “啟熙哥哥，落款，要最好看的?！?/br>
    唐小棠星星眼，托著自己包子似的臉頰賣萌，唐啟熙笑著搖搖頭去拿筆，“落什么？”

    “糖大師，杏仁酥糖的糖?！?/br>
    “……”

    ……

    畫重新被唐小棠拿回去，秦大川還沒走，急著想要看一看落款。

    再次展開畫卷，落款處俊秀的字跡飄逸靈動，甚至給畫卷添了色，但是……

    “棠棠，你這個落款……，有什么說頭沒有？”

    唐小棠隨意道，“人家不都是什么乾山韓大師，那我不也得有一個?！?/br>
    “所以你落個‘糖’的意思是……？”

    “因為我甜嘛?！?/br>
    秦大川覺得唐小棠的智商都點在畫畫上了，這幅畫唯一的敗筆，就是那個“糖”！

    但唐啟元覺得棠棠所言甚有道理，“是的，棠棠說得對?！?/br>
    “……你能不能清醒一點，這幅畫因為這個落款就要少賣好多錢！”

    唐啟元斜著眼睛瞄了他一眼，“看不起誰呢?！?/br>
    他是誰？唐啟元。別的本事沒有，五六歲就開始賣東西賺銅板的唐啟元。

    唐小棠畫完就不管了，全權交給三哥，也勸秦大川少cao心，“賣東西上你跟我三哥比，就是渣渣，咱們都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就等著收錢吧?！?/br>
    ……

    私塾里的氣氛跟之前有了明顯不同，尤其表現在唐啟召身上。

    唐啟召這個讓先生傷透了腦筋的存在，因為唐小棠的出現被壓制住了，先生幾番遺憾，早知如此，當初他就該不收束脩主動邀請唐小棠來私塾，做個鎮院童子也好。

    “二哥，你寫的字比我們都好！”

    唐小棠震驚，拉著唐啟元一塊兒受打擊。

    唐啟召抓抓腦袋，“不都這么寫的嗎?！?/br>
    唐啟元木著臉，把自己寫的字拿過去擺在旁邊，唐啟召面色奇怪地睜大了眼睛，“你怎么會寫成這樣？照著寫不就完事兒了?！?/br>
    唐啟元和唐小棠對視一眼，好在，還有他們兩能做個伴。

    先生也夸過唐啟召的字，說他因為力氣大，控筆控得好，因此寫出來的字扎實穩當，然而唐啟召并不感到高興，寫字對他來說只是完成meimei交代的任務。

    每每寫完都如釋重負，筆一扔一溜煙地出去放風。

    但每日這么寫著，唐啟召也已經認識了不少字，在沐溪鎮孩子眼里，坐實了文化人的位置，連打架前都可以逼逼幾句才動手，儀式感十足。

    唐家晚飯后，唐啟召又是第一個放下碗，嘴一擦興致勃勃地說，“阿爹阿娘，我也想去上陵郡?！?/br>
    唐明秋連個眼風都沒給他，只當他間歇性地抽風。

    “我聽人說了，上陵郡只要識字就能找到學徒的活兒，先生都夸我字寫得好呢，我又有能耐，一定能被人看中，到時候做個大掌柜回來孝敬你們?！?/br>
    這話哪怕是空話聽了也舒坦，唐明秋語氣淡淡道：“你有這份心就行了，是沐溪鎮裝不下你了？”

    “沐溪鎮才多大點兒，到時候我跟大哥一塊兒去上陵郡，不是也好有個照應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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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十章

    ◎不寫完扣錢◎

    唐明秋沒說什么，徐英卻若有所思，旁邊唐小棠安安靜靜地吃飯，心里給二哥點個贊，沒辜負自己見天兒地給二哥拓寬眼界。

    如今的二哥眼里，還真的看不上小小的沐溪鎮，在沐溪鎮做個孩子王有什么可夸耀的？在沐溪鎮外，有廣闊的天空，有他們見都沒見過的事物。

    只不過家里的條件擺在這兒，送唐啟熙去上陵郡的書院都還沒有個定數，哪怕徐英再心動，也拿不出銀錢來。

    這時候貼心小棉襖唐小棠就上線了，吃過了飯膩在阿娘身邊，小拳頭給阿娘捶捶肩，逗得徐英一顆心熨帖得不行。

    “我覺得二哥說的有道理，連我都想去上陵郡看看呢，阿娘，若是咱家有錢了，你是不是就同意我們也去上陵郡開開眼界？”

    小女兒軟乎乎香噴噴的小手給自己捏肩膀，徐英一整日什么勞累都飛了，“那自然是愿意的，若咱家有條件，把你們都送去正德書院念書，各個都有出息?！?/br>
    唐小棠就咯咯咯地笑，賣力地給阿娘捶背按摩，錢嘛，不就快到手了？

    她早就想好了，自己這會兒八歲多，自己親生的家庭十四歲才找過來，這么長的時間，足夠蝴蝶把翅膀扇禿。

    記憶里是那個唐家的一個管家無意間來到沐溪鎮，無意間看到自己的臉，這才想起來主家還有個流落在外的閨女。

    那就避開沐溪鎮就好了嘛。

    唐小棠想著阿爹阿娘是暫時不會離開沐溪鎮的，但若是孩子們有了更好的發展，哪家做父母的會攔著？到時候再勸一勸，全家都搬離沐溪鎮，從根本掐滅被找到的可能性。

    唐小棠笑得越發憨實，小拳頭可有勁了，那個唐小棠沒完成的心愿自己幫她完成，她超喜歡自己現在的家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