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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峋倚墻看他,好一會兒, 才做起正事。蕭峋走去謝齡對面, 把他的手抓進手里, 細細號脈,然后出去了一趟,把罩在陣法里的熬藥罐拿進屋。 藥是給謝齡熬的,用的藥材上百種,文火熬制大半日,熬得湯色黑沉沉,味道苦里帶酸,令人聞之作嘔。 謝齡神情一變,盯緊蕭峋,眼神再度流露出警惕。 “良藥苦口,這道理師父不會不懂?!笔掅緶芈曊f道,把藥碗遞向謝齡,“這藥熱著的時候尚能入口,若是涼了,就當真無法下咽了?!?/br> 藥湯的酸苦味盡數飄入謝齡鼻尖,他往后仰了仰,面色嫌棄:“為師每日服的藥已經足夠?!?/br> “師父?!笔掅具@一聲喊得語重心長。 “不?!敝x齡斬釘截鐵。 兩相對視,謝齡寸步不讓,蕭峋做出敗陣神色,肩膀一垮,語帶嘆息:“我辛苦熬出來的藥……” 謝齡糾正道:“是你的陣法辛苦熬出來的?!?/br> “我辛苦布置的陣法熬的藥?!笔掅居质且粐@,“既然師父不肯喝,徒弟只能親自喂了?!?/br> 說著,他執起小勺,在藥湯里輕輕攪了幾下,舀出一勺。但并非送向謝齡,而是送到自己口中。 謝齡豈能看不出這人要如何“親自”,抬掌抵住那顆就要湊過來的腦袋,將藥碗從蕭峋手中奪來。 “喝就是了?!敝x齡道。 蕭峋將口里的藥咽下,彎眼笑起:“師父乖?!?/br> 謝齡把藥碗捧起。他忽然意識到,他在這段關系里或許處于“危險”位置,臉紅的是他,害羞的還是他。 他有些不明白了,到底誰才是十七八歲? 人和人的差距當真如此大嗎……他想掙扎,可一番思索,竟是不知該如何掙扎。 難不成調戲回去?焉知蕭峋會不會將計就計,給他反調戲回來,那混賬鬼主意可不要太多。 罷,就這樣,順其自然,還是先把這碗“毒”喝了。 謝齡看向碗里的藥,把它又捧高了點兒,從到嘴邊,屏住呼吸、忍住作嘔的沖動,仰頭一口悶完。 這藥喝著比聞著更苦,謝齡眉毛皺成川,蕭峋適時往他嘴里塞了顆蜜棗,解他口中酸苦。但這藥太難喝了,蜜棗與之相比,不過是種安慰。 他想到蕭峋方才也喝了一小口藥,道:“你也吃?!?/br> 蕭峋又往謝齡口中塞了顆棗,然后才給自己吃了一顆。他把謝齡手里的藥碗拿過來,連同藥罐一并清理干凈,收進袖中。 抬頭一看謝齡,他坐姿難得松松垮垮,肩膀腦袋都靠在墻上,神情很頹然。 那藥味兒沒完全消下去,謝齡嘴里是甜了,可甜中藏著苦,喉嚨和肚子更難受,痛苦程度不啻于同人打了一仗,戰局是大寫的敗北。 蕭峋去到謝齡身前,將人撈進懷里,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竟這般難受?”蕭峋捏了捏謝齡的手,“帶你吃點東西?寺廟里只有素齋,你定然不喜歡,我方才去山里頭獵了幾只兔子,咱們烤來吃,如何?” 謝齡神情變得古怪,從蕭峋懷中抬頭:“……你要在僧房里烤?”僧房并不寬敞,墻上只開了小小一格窗,在這里烤東西容易被熏著不說,更是對僧人的一種不敬。 蕭峋就知他想岔,腦袋一歪,笑起來,“本是打算直接帶你出去的,誰讓你這般可愛,便沒忍住進來逗逗你?!?/br> “我已選好了烤rou的地方,眼下這時辰,星星也都出來了,順帶還能賞賞星空?!笔掅酒鹕?,向謝齡伸手,“走吧?” 蕭峋的手很干凈,充滿欣賞意義的干凈,手指瘦長、骨節分明。燈燭在跳,謝齡也眨了下眼,伸出右手放進蕭峋掌心,任他將自己拉起。 兩人出門去。 蕭峋不僅選好了位置,還在那處架起了烤架。這里是山頂的一塊石臺,放眼可遠眺宛如碧玉的湖泊,抬眼是漫天星辰。 雪域的星空向來動人,像是往深藍色的幕布上撒下一把又一把寶石,有疏有密,隨著時間的流逝偏轉,匯成一條絢爛的光河。 謝齡來到雪域已有一段時日,卻看不膩這里的星河。 蕭峋在一旁忙活。 滋滋滋。 是油和rou碰撞的聲音。 兔子已經串好擺上烤架,炭在底下燒得通紅,山風將青煙卷上高空,又讓rou香四處流溢。除了兔子,蕭峋還烤了些別的,譬如茄子、雞腿、秋刀魚等。 謝齡目光被勾過去,先是落到烤架上,再看了會兒蕭峋的手,繼續上移,在蕭峋臉上定格。 蕭峋站在星空下,站在炊煙中,眉目低垂,神情認真專注。 蕭峋。 他又在心底念這個名字。 蕭峋生著一副好皮囊,否則在人間道的試煉大會上,謝齡也不會指他做自己的徒弟。當初的想法是撿條讓他省心省力的咸魚,長相養眼更好,誰曉得這咸魚竟是條膽大包天的,現在他們竟不僅僅是師徒了。好在省心省力依然。 薛定諤的咸魚,鶴峰交際花,小狼崽子。謝齡尋思著他給蕭峋起的這些外號,想起這家伙兔子似的在鶴峰山林里采松茸,身姿飄逸地在院子里練劍,忽然想過去戳一戳他。 “你看我做什么?”蕭峋笑了一聲,忽然開口。 謝齡正謀劃偷襲之事,眼神有些微閃爍,片刻后鎮定下來,反問他:“我不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