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重生后 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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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天下是沒有后悔藥可吃。 秦氏心里想著昨日與丈夫商量過的話語,今日無論皇后說什么都低頭認了,再把西邊的戰事與皇后說一說——皇后膝下畢竟有太子和吳王,就算只為著太子著想,皇后也會愿意放安國公府一馬的。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車馬已經到了宮門口,秦氏下了馬車,又給內侍塞了個紅包,然后便跟在內侍身后順著宮墻朝著長寧宮去。 雖然已經是夏末,但太陽曬在身上還是熱辣的。 好在這一路上樹蔭不少,那紅包大約是有些用處,內侍引著她走了陰涼地方,到了長寧宮時候也只是身上略有汗意,不至于滿頭大汗失了儀態。 在長寧宮外等了約一刻鐘,里面終于有女官出來,請她進去。 秦氏又給那女官塞了個紅包,但那女官卻并不收下,只笑著還給了她。 “娘娘在里面等著國公夫人呢,快些進去吧!”女官這么說道。 女官聲音溫溫柔柔的,倒是讓秦氏心里不再那么慌亂了,她于是跟在女官身后進到了偏殿中,見到了皇后。 上前去行禮,秦氏深深在地上磕了個頭,但沒有等到皇后叫起。 過了數息,她看到皇后走近了她,她看到鳳袍衣擺上金絲銀線繡的鳳凰,栩栩如生,隨著走動的光線變化似乎要振翅飛出。 “秦氏可知罪?”上首的皇后聲音并不大,卻聽得秦氏渾身一震,從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 “娘娘……臣婦……”秦氏感覺自己快要不知怎么說話了,“臣婦……” “婦德二字何解?”皇后不緊不慢地問道。 秦氏嘴唇嚅囁了一會,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不知為什么皇后要問這個。 不等她回答,皇后就又開了口:“秦氏婦德有虧,這國公夫人的誥命便收回了,回去好好想想婦德二字該做何解吧!” 秦氏一愣,下意識抬頭看向了皇后,她對上了皇后的冷漠的目光,整個人已經傻了。? 第48章 哀兵、仿佛朕對太子他們兄妹半點也不看顧一樣 何為婦德? 拋開那些美化的詞語諸如幽閑貞靜,柔順溫恭,溫柔順從之類來看,不過是要求女人溫順恭敬,并且把女人的柔順恭敬當做是女人最大的美德,于是稱為婦德。 皇后當初還在閨中時候當然也是讀過這些書,當初她就對這婦德二字嗤之以鼻,認為不過只是玩弄人心的工具。 但當她身居高位的時候卻也發現,這兩個簡簡單單的字卻是那么有用,可以居高臨下地壓住一切的不安分和居心叵測。 她當然知道這句話對于安國公府意味著什么,她說秦氏婦德有虧,就是在說安國公府不夠恭順,這句話就能讓安國公府從此沒有翻身之日。 從此之后安國公府再沒有資格站著說什么,他不可能再和從前一樣指手畫腳還妄想自己能做什么,他萬事都要求著她,只能老老實實捧著太子和吳王,夾著尾巴過日子,等著有一日這婦德有虧四個字從他們頭上消失不見。 不管他甘心或者不甘心,總之她就是要把他壓到底。 而之后——幾年后或者十幾年后局勢再變,到時候要如何,那就是將來的事情了。 從前是她心軟,是她總想兩全,但這世上就是沒有能夠兩全的事情。 秦氏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長寧宮。 她不敢辯駁也不知道怎么辯駁,她只知道天都仿佛塌下來了。 她對皇后的心思也明白幾分,只是——明白歸明白,可誰想跪著做下等人呢?誰都想理直氣壯地站直了身板去索要自己應得的一切。 正午的陽光照射在她身上,她顫顫巍巍的身影在地上晃晃悠悠,似乎整個人都要站不住了。 一旁的宮人生怕她是在宮里出什么意外,趕緊讓宮女上前來攙扶了一把,幾乎是架著她出了宮門塞上了馬車,然后才松了口氣。 這是要變天了。 宮人們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 長寧宮中,皇后極有耐心地與江畫分析起了為何要這樣壓下安國公府。 “不要小看女人?!被屎笳Z氣淡淡,“與女人最相關的事情乃是姻親,多的是靠著姻親發家的男人,也多的是靠著姻親從谷底爬起來的——但這世上沒有白白給予的利益,婦德二字是如今世人對女人評價標準,如若在婦德這個標準上有缺失,這家的姑娘便嫁不到好人家,與此同時,也沒有好人家的女兒愿意嫁到這家來?!?/br> 江畫昨日聽著徐嬤嬤簡單說過兩句,這會聽著皇后這么詳細分析,是真的有醍醐灌頂的感覺。 “所以至此之后,國公府就……至少在這一兩年內都沒有機會再折騰出什么事情來了?”她順著皇后的話想了想,“但是圣上會不會覺得不好?” “不止一兩年?!被屎笮α艘宦?,“國公府的小公爺世子姑娘們多著呢,他們或許都已經周密籌劃過將來應當如何,但現在不行了。他們唯一可做的事情是來向圣上靠攏,積極地去做臟活累活來換取圣上的信任,從前他們拿喬不做的事情,現在都會百般愿意去做?!鳖D了頓,她輕笑了一聲,看向了江畫,“所以圣上為什么覺得不好?圣上會覺得好極了,這讓他再無后患,不用再擔心一個過于強大的挺直了腰桿的外戚,然后還收獲了一條搖尾乞憐的狗?!?/br> 江畫瞠目結舌,難怪皇后這么篤定要做這件事情,李章原來是沒有立場來反對的——只是既然這樣,為什么李章之前還要攔下那道口諭呢? “可圣上昨日攔下了口諭……又是為什么?”江畫好奇問道。 “這事情雖然是件好事,可說出去終究不好聽?!被屎笮α艘宦?,“安國公府的女人婦德有虧,但他的皇后也是安國公府出身的,他會覺得面上無光?!?/br> “這么簡單?”江畫睜大了眼睛。 皇后看著江畫,點了點頭:“你以為帝王最在意的是什么?就是那身前身后名。他們愛惜自己的名聲,最愛聽歌功頌德的話,最希望自己將來能名垂青史,他希望自己是一個完人,也認為自己是一個完人,所以他不會希望自己身邊出現一個如此明顯的污點?!?/br> 江畫沉默了下去,她不太能懂這個關于名聲的說法,但又不知要如何說出心中的疑惑了。 皇后倒是一下子看出了江畫的沉默原因,便又補充了幾句:“若是不能想象這名聲的重要性,便想想女人的名節,女人最重的是不是名節,那女人就算還什么都沒做,但現在有人污她偷人,她是不是恨不得羞憤欲死,都要自證清白?!?/br> 這么一說,江畫倒是明白了,再回頭想象皇后剛才點破的話,不由得覺得李章虛偽。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來通傳,說是李章馬上要到長寧宮來了。 皇后看向了江畫,道:“你去偏殿避一避,也不必出來了?!闭f著,她便扶著女官起身,淡淡地朝著殿外走去了。 李章知道皇后已經給秦氏除了誥命,這一次他沒攔下她的旨意,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前來見一見她——他有些懷疑自己之前到底是不是暗示給的不夠,或者是貴妃和淑妃傳話都傳不好,硬生生讓皇后把這事情弄得如此別扭。 懷著這樣心思,他進到了長寧宮中,看到了穿著鳳袍等候在殿外的皇后——他腳步放緩了一些,認真看向了皇后,忽然覺得皇后瘦了太多,又有些心疼:皇后不過是因為長樂的事情煩惱,而朕這樣逼著她,是不是做錯了? 心里這么想著,他面上浮上了幾絲愧疚,上前去拉住了皇后的手:“外面太陽大,就在殿內等著朕過來就是了?!?/br> “在殿內太久了,正好出來透透氣?!被屎蟛患辈痪彽匦α艘宦?,與李章一起往殿中走,“圣上這會兒過來是有什么事情?” 李章牽著皇后進到殿中坐下了,又讓人上了茶,才長長嘆了一聲,道:“今年朕打算對西邊用兵,想著安國公從前是在西邊呆過的,正想要施恩……阿英,你倒是給朕出難題?!?/br> “這又有什么好難?”皇后笑了一聲,語氣從容,“打發他去就是了,他現在正是想將功折罪的事情,肯定會事半功倍地行事,不會有二話?!?/br> 李章頓了一頓,深深看了皇后一眼,半晌沒說話。 皇后仍然是語氣平靜,道:“圣上就是太慈和了,那樣小人,整日里汲汲營營想著的都是要從女人身上下功夫,先送了個淑妃進來,后面又送了個王昭儀,可不是就想著敗壞圣上名聲,讓圣上得一個愛慕女色的壞名頭,將來說不定還能傳出點紅顏誤國的笑話來,這是什么好名聲?”頓了頓,她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李章,接著把話說了下去,“還好淑妃雖然漂亮,但為人樸實,不做那美色禍國的事情;而王昭儀雖然沒有傾城之貌,卻行了那樣大膽禍事,實在是可惡。圣上向來心軟,這惡人便由我來做,由我來替圣上分憂吧!” 李章靜默了好一會兒,他松開了皇后的手去拿茶杯,過了許久才道:“阿英還在因為長樂的事情在怨朕?!?/br> “當然是有怨的?!被屎筇谷坏卣f道,“怎么可能沒有怨恨?只是正如圣上之前說過那樣,一切都是意外,我可以不追究意外,但去而不能不行使皇后的指責去管那些命婦,這樣意外的出現,正是因為如今內外命婦都不把婦德二字放在心上,首當其沖便是安國公府——當然要罰也是從安國公府罰起,才會讓眾人臣服,不會覺得我這個皇后要包庇娘家?!?/br> 李章看向了皇后,道:“阿英這樣……都不似朕心中的阿英了?!?/br> 皇后笑了一笑,道:“民間俗話說,女為母則強。我從前事事寬和,卻是沒能為子女打算,如今長樂沒了,我才幡然醒悟,原是我太寬容才給了那些人可趁之機?!?/br> 李章轉開了目光,有些不自在地笑了一笑,道:“阿英這話說得仿佛朕對太子他們兄妹半點也不看顧一樣?!?/br> “全天下都知道圣上最愛護的是他們幾個?!被屎蟮?,“若有人說圣上不看顧他們,我倒是第一個要去與他辯駁一二。太子自出生由圣上教養,這份心思,歷朝歷代皇帝里面有幾人辦到?吳王三歲開蒙,圣上親自給寫了字帖,日理萬機時候還要這樣親力親為,別說歷代皇帝,就是尋常人家的父親又有幾個能做到?更不用提長樂,長樂小小年紀得了封號,也都是圣上身為父親的愛護。圣上愛護子女,是眾人皆知的。只是我這個皇后從前做得少了,才讓人覺得有可趁之機?!?/br> 這話聽得李章啞口無言,半晌不知如何是好,只沉默地喝了一口茶。 皇后也拿起茶盞喝了一口,忽然感慨地笑了一聲,道:“只不過我覺得我身子日益崩壞,也不知有幾年好活,將來他們兄弟幾個也只能靠著父親,母親終究是靠不住的?!?/br> 李章一怔,抬頭看向了皇后,眼眶微微紅了:“不可胡說八道!” “人有生老病死?!被屎笮α诵?,“誰會不老不死呢?我也就只能活著一日護著一日,將來我沒了,他們兄弟過得好不好,我看不到也不知道,你這個做父親的要對他們好還是壞,皆是由著你的心意了?!? 第49章 生前身后、你在宮里會過得很好 自幼相識,加上這幾十年的夫妻,皇后太了解李章了。 有些話她從前不愿意說,有些事從前她愿意自己去扛,乃是因為她對李章仍然有感情——幾十年的感情不會說沒就沒,她也覺得自己向來心軟,若是心狠手辣之人,斷然不會到如今這樣情景,不會讓她失了女兒,還到了如今這樣境地。 近來她常常在想,如若自己自私一些,再狠辣一些,是不是局勢會完全不同。 但人生是沒有后悔二字的,她只能往前看。 從前她覺得她手握一切,也認為自己把一切都看得透徹,所以總覺得自己能運籌帷幄,把一切蠅營狗茍的事情都反手壓下。 眼見到了如今,才覺得自己自大。 垂下眼眸,她拿起手邊的茶盞喝了口水,安靜地看向了殿外。 此時此刻是下午,外面陽光還很炫目,有微風,花樹在風中搖曳。 坐在她對面的李章沉默了許久之后抬頭看向了她,道:“阿英,我們從前說過要長長久久在一起,你不能丟下我?!?/br> “還會有很多人陪著你?!彼聪蛄死钫?“從前是從前,從前是回不去了?!?/br> 李章面色難看,他最后站起身來,緩緩朝著殿外走。 走到門口,他站定了腳步回頭看向了她。 皇后沉默了一息,扶著一旁的憑幾站起了身,跟在了他的后面。 兩人一前一后慢慢地朝著長寧宮外走,宮人們交換了一個眼神,遠遠地綴在后面。 夏末的太陽還是熱辣,但畢竟是下午了,沒有正午時候那樣炙烤得人心煩意亂。 長寧宮外有一排高大的楸樹,四五月份的時候會有滿樹花朵,如今快入秋,樹梢上掛著長條形的果實,藏在綠葉之后,遠遠看去仿佛綠色絲絳。 樹蔭下,李章回頭去看皇后,道:“我們很久沒有這么在宮里走一走?!?/br> “圣上日理萬機?!被屎笠蔡ь^看向了李章,她走得慢,這么一段短短路程已經讓她臉色發白。 李章抿了抿嘴唇,朝著皇后伸出手:“你扶著我?!?/br> “要往哪里去呢?”皇后閉了閉眼睛,她扶住了李章的手,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只是不在宮殿里面,我與阿英,是不是可以暫時丟下皇帝和皇后的身份?!崩钫抡J真地看著她,“我們是夫妻?!?/br> “所以?”皇后抬頭去看李章,卻只覺得太陽晃眼,只能撇開目光看向了遠處的朱紅色宮墻。 “我會對你好?!崩钫抡Z氣有些惆悵,“盡管你或許都不想相信——但我會對你好。我知道安國公府做了許多你不喜歡的事情,但那是你的娘家,是因為你我才愿意去包容他們。我不希望這世上有任何攻擊最后會落到你的身上?!?/br> 這話聽得皇后想笑——但她卻沒有力氣,只好扯了扯嘴角,用力握緊了李章的手讓自己繼續站住不要倒下去。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恨?!崩钫禄匚兆×怂氖?,語氣稱得上深情款款,“阿英,將來我們還會有更多的兒女,仙仙或者是因為……她與我們的緣分還不夠深。我們一起往前看,不要再困在從前了,好不好?” 皇后借著他的力氣穩了穩身形,心中滿滿全是嘲諷,但面上還是露出了一絲笑。她道:“圣上說好,那便是好?!?/br> “不過既然你已經下旨褫奪了安國公夫人的誥命,那也別收回來了?!崩钫抡Z氣輕快了一些,“朕想著,之后那王昭儀生下的孩子就干脆就改了玉牒,放到你膝下來,也算緩和一下你與娘家的關系。常人都說家和萬事興,安國公府再如何,也是你娘家,這血緣關系千絲萬縷,與其讓他們在外面敗壞名聲胡說八道,不如安撫一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