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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罪……之……有!”赤狐的聲音斷斷續續,但是依稀能夠聽出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狐魂本就是罪孽之身,被打入絕境,九幽不滅不得超生,如今又在人間作亂,竟然還敢問何罪之有? 段冥澤冷哼,厲聲呵問:“這女孩的臉,可是你所傷?”白韻身上的傷確實為烈火灼傷,但是段冥澤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斷定了絕非一般火焰,而是以妖火為芯燃之。 赤狐這會兒已經沒有力氣再掙扎,癱軟在地上,眼睛緩緩張合,“……是我所傷?!?/br> “什么?”白韻不由自主地捂住自己的臉,滿眼的不可置信,原來她的傷根本就不是一場意外! 可是,這個保家仙當年被請回來的時候,那個幫忙請仙的人明明說白mama于這狐仙有恩,狐仙為報恩而來,定會保護家宅平安的。 “mama說,保家仙是……是保護我們的,嗚嗚……”白韻又氣又急,要不是還畏懼著鬼神,就要沖上去撕扯那該死的狐貍了! 陸維羽皺眉,下意識往前面站了站,生怕白韻一時沖動真的沖上去。 “妖魔傷人,視為霍亂,你又怎敢言無罪?”段冥澤手指上的戒指倏忽之間變成了手杖,帶著銳利如刀刃的風揮向地上的赤狐。 赤狐此刻已經無力躲閃,只能絕望地合上雙眼,那雙極為好看好似湖泊的眼中,凝結出一團任人怎樣都融不化的哀傷。 所以,一切都結束了,他在血風尸海中爬出了九幽,卻還是在這里毀于一旦…… 赤狐闔上了眼睛,可那致命的一擊,卻遲遲沒有落下。 幾秒鐘的時間,漫長到像是幾個世紀,赤狐再次睜開眼睛,便見男人正居高臨下地凝視著自己,睥睨眾生的眸中深邃無波,似看透了眾生,又疑惑于眾生。 “給你一次辯解的機會?!倍乌墒諗糠?,手杖的壓迫感褪去,屋內所有人的呼吸都變得順暢了許多,陸維羽在尚小八的保護下還好,白韻差點一口氣倒不上來昏厥過去。 赤狐震驚地看著段冥澤,喘息著,雙目通紅,它試圖從地上站起來,沒有成功,只能跪趴在那,開口:“是……刀勞鬼?!?/br> 果然,這符合了段冥澤心中的猜測,“繼續?!?/br> “白韻頑皮,學校組織野游的時候和幾個同學招惹到了刀勞鬼。她命格特殊,被刀勞鬼噴出的毒氣所傷,那傷在她體內潛伏數日,待我發現的時候為時已晚,而且……我的仙筋已經被斷,我沒有辦法幫她拔出毒氣,當時情況太過緊急,所以我就用妖火為燈芯點了她床頭的臺燈,引著那火,燒了她?!背嗪豢跉獍言捳f完,立刻便是一陣喘息,喉嚨間咕嚕咕嚕的發出難耐的聲音。 段冥澤一直桎梏在他身上的力道卸下來,赤狐眼中的痛楚頓時消減了大半。 刀勞鬼,一種民間鬼怪,多生活在荒山野外,傳聞會在陰雨天氣出現,口中能夠射出毒氣似箭,被擊中的人會有各種不同的反應,亦或是沒有反應,但是少則半日多則數日就會毒發身亡。而除了功力深厚之人拔出毒氣之外,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以火燒之,則可驅除毒氣,留存性命。 聽完了尚小八的講解,陸維羽才算明白了,地上的“保家仙”赤狐并沒有任何傷害白韻的意圖,反而是他情急之下的出,保下了白韻一命,雖然這樣做毀掉了白韻地容貌。 “它這樣做,也算是一個合格的保家仙了吧?!标懢S羽小心翼翼走到段冥澤的身邊,心里面對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赤狐生了幾分同情。 段冥澤不為所動,依然是冷聲道:“此事,可以作罷。但是你自九幽逃出,這件事天下修法之人,遇到都不可能坐視不理,你也有辯解之詞么?” 赤狐眼中本已經恢復的光亮立刻又暗淡了下去,它沒有動,連微弱的喘息都快要看不見了。 “師父,九幽之下的罪神,真的都是十惡不赦么?”尚小八突然有些好奇,早年間在西海,他就聽父親提起過九幽,大家都說那里是天底下最絕望的深淵,被囚禁在那里的人都是犯下滔天大罪的神仙,仙筋被斷,輪回被堵,永生永世沉淪黑暗。 段冥澤握著手杖的手微微收緊,面上卻不動聲色,“是?!?/br> “那他就是個大壞人啦!我……我把它抓去冥界吧!讓閻王把它丟回到九幽去!”尚小八義憤填膺。 陸維羽卻覺得,段冥澤在說出“是”這個字的時候,語氣中有一種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悲哀和痛楚,那是一種強者面對深淵時的執念,可又摻雜著道不破的茫然。 “既然他救了白韻,不如就暫時給他一點時間吧?!标懢S羽開口,心里面卻知道,他并不是為了赤狐在求情。 “唔……”尚小八見陸維羽提出和自己相左的意見,想要反駁,又忍住了,他雖然平時傻傻的,但還是體悟出了自己的師父更加重視陸陸。 段冥澤果然在陸維羽開口以后,目光稍稍柔和了下來,周身的戾氣緩緩褪去,手杖也變回了戒指重新戴回手上。對已經嚇傻在原地的白韻道:“以后家里就不用再供奉保家仙了,你家的仙,我們就帶走了?!?/br> 轉而,段冥澤又回身對匍匐在地上的赤狐道:“你仙筋已斷,但是赤狐一族的凝練世間一切草木的本領卻不隨仙筋而斷,想必也是你能逃出九幽的原因。這……倒是個好事情?!闭f著,抬頭對陸維羽輕輕一笑,那面色柔和的像三月的春光,仿佛上一秒的那個狠厲角色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