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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梁方,就是陶柏陽明里暗里不滿了一路的新上司。 元九曜有沒有休息好? 瑾石在心里冷笑一聲,元九曜可休息得太好了。 元初白天以自己要“靜養”為名把徒弟推到繪陣司南衙右使的車上來應付這位右使對新上司的編排,白天睡足了晚上就精神滿滿地把徒弟召到房里折騰,美其名曰讓徒弟體驗下他按經壓脈的手法,以此來稍稍平復他因為“賣徒弟”而偶爾冒頭的小小愧疚。 每次被元初像揉面一樣按經壓脈完的瑾石不僅沒感覺到自己的舟車勞頓有所好轉,反而覺得自己的骨頭架子都要散了。 幸好,現在快到京城了,他快擺脫這種折磨了。 “師父休息得挺好的,”瑾石拿起茶盞將已經有些涼的茶水一飲而盡,覺得這茶還挺好喝,于是拎起茶壺來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只是晚輩昨晚沒有睡好,快到京城了,晚輩有些興奮?!?/br> 陶柏陽眼角抽搐地看著他牛嚼牡丹般喝著他特地帶來討好元初的素商平峰,心里一陣心疼,那可是今年的新茶!不是白開水! 他深呼吸了一下,臉上掛著假笑:“元九曜休息得好就好?!?/br> 言下之意,就是瑾石休息得如何不在他關心的范圍內。 “唉,小公子也別嫌下官嘮叨,下官這是,實在是有苦不知道怎么說了,”陶柏陽掛上愁容,“國師也算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孩子,誰曾想他會做得比老國師還過分,現在繪陣司完全就是他的一言堂,我們這些老家伙又攔不住他,繪陣司北衙在他的支持下壓得南衙壓得毫無地位!” 又!開!始!了! 瑾石努力為維持著臉色上的微笑,做出側耳傾聽的模樣應和著陶柏陽的話。 這是陶柏陽嘮叨了一路的內容——有關新國師、他的新上峰梁方的“罪狀”和他自己的”苦衷“。 “北衙司斗戰,南衙管百姓生計,國師好斗,兩衙失衡已久,長此以往,誰來管民生的陣法?所有的繪陣師都去打打殺殺,誰來管百姓的生活??!就算他父親、老國師在位的時候,都沒有到如此地步!”陶大人的語氣越來越激昂,他看到瑾石又開始有些迷離的眼神,知道這孩子估計聽不進去了,于是在鋪墊完梁方的“惡行”后,他話鋒一轉,“幸好現在元九曜回來了,我們也算是有點希望了?!?/br> 瑾石不太喜歡聽陶柏陽講那位年輕國師梁方的事情,并不是因為他不喜歡梁方,而是覺得這位繪陣司南衙右使口里的梁方和他記憶中的那個人對不上號。 他五歲和梁方相識,九歲分別,童年幾乎全是梁方的身影。 那時候的梁方是國師家的獨子,小小年紀禮數做得比大人還周全,長得軟糯可愛,繪陣天賦極高,是當時京城里孩童們的標桿,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 而陶柏陽口中的梁方,是個靠著已故父親的功勛蔭庇獲得國師之位、徒有實力沒有人味、剛愎自用、獨斷專行、不近人情的冷面殺神。 噗。 瑾石努力壓下唇角。 冷面殺神。 他從來沒想到這個詞還能和梁方那么個軟糯團子沾得上邊。 而且…這些年梁方… 好像想到了些什么,瑾石嘴邊的笑稍微淡了些。 陶柏陽看著面前的少年又在魂游天外心里一窒,果然指望這種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跟他感同身受就是他想太多。 但是—— 他又有些焦急地看了眼另一架馬車,現在馬上到京城了,元初還沒給他一個定心丸,只是把這混不吝的徒弟放到這里應付他,實在是讓他有些不滿。 然而,眼前就只有這么個混小子,他也只能靠他來給元初傳遞消息了。 于是他看了眼天色,壓低聲音說道:“小公子,實不相瞞,我們這邊早有風聲,這次陛下詔元九曜回京,為元九曜洗冤平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元九曜能回繪陣司主持大局。我現在就可以跟元九曜立契,如果元九曜重回繪陣司,南衙全體繪陣師愿意為元九曜效忠?!?/br> 太陽西沉,光線慢慢暗了下去,瑾石垂下眼,手上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沒有說話,陶柏陽突然覺得面前少年的表情有些莫測。 眼看著城門越來越近,他咬咬牙,又低聲說了一句話:“小公子也許不知道,當年元九曜被冤流放南鄉,梁家都沒有出來為元九曜說上一句話,不僅如此,當年在前線的老國師遞到京城的消息,更是讓這件事沒有了回旋余地……” 瑾石的動作頓住,而兩架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大人,”外面的車夫輕聲說道,“到東門了?!?/br> 陶柏陽閉了閉眼,沉聲回道:“知道了?!?/br> 然后他伸出手,拿起手邊的文牒,瑾石注意到他的手背上有一個金色的鏤空圓形陣法印,是一條龍盤踞在一根筆上。 瑾石知道,那是繪陣司的凈筆印。 “希望小公子能好好想想,也希望小公子能將南衙的誠意轉達給元九曜?!?/br> 留下這句話后,陶柏陽便拿著文牒下了車。 瑾石坐在車上,他看著自己手腕上那一圈像藤蔓一般纏繞的陣法,這是封靈印,一種小型陣法,用來封堵繪陣師的靈脈,影響靈氣在繪陣師靈脈中的流淌,哪怕是強大如元初一般的“九曜”,被打上封靈印也無法再繪制出完整的大陣,最多只能繪制出一些沒什么用的符箓小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