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歸來我成了他的朱砂痣 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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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瀾江,偌大的瓊山派地界只有流云峰的萬丈峰下才是滄瀾江。 祈鈺讓人把伍秋的尸體搬至偏殿,屏退其他男性弟子后,她解開尸體上的衣服,伍秋的尸體雖都已經泡發腫脹起來,但絲毫沒有一處致命外傷,幾處淤青也應是從高處墜落水中的沖擊力造成的。 檢查完畢后,祈鈺替伍秋穿戴整齊,突然衣服里露出的一張符箓的半角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拿起那張只剩一個角的符箓夾在指尖,熟思審處后,藏在了腰帶里。 一切完畢后,祈鈺開門喚了明季進來替伍秋查驗內傷,一道白光掠過,明季緩緩開口道:“并無內傷?!?/br> 看來伍秋是死于溺水沒錯。 明季雙眼通紅,死死盯著那方觸目的白布,喪氣頹聲如一灘死水般無力:“師姐,你覺得師妹是死于失足落水嗎?” 祈鈺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揉了揉他的肩膀:“還是先出去吧,掌門他們還在等我們?!?/br> 將結果與祈風渡回稟后,祈風渡囑咐了褚慕下山去買棺槨與喪葬用品,明季和時解懌將伍秋的尸身帶回流云峰。 除夕那日,正好是伍秋的頭七,流云峰弟子沒有去逍遙堂與瓊山派其他人一起守歲。 祈鈺與他們三人一同把伍秋在后山安葬后來到了滄瀾江,她將一盞親手做的花燈流放于江中,萬頃波光,燈火搖曳,據蒼蘭城習俗來說,花燈會帶著生者的祝福與希冀給亡者。 花燈隨波流遠,如點點星光沒入無際的黑夜。這幾日祈鈺除了為伍秋守靈,也不忘追查那張符箓的事情,經過反復對比后,符箓露出的一角上朱砂筆鋒的走向剛好能對上傳音符的畫法。 不管伍秋是否心虛銷毀身上的傳音符,祈鈺都不想別人用這件事對伍秋蓋棺定論。人死不能復生,她只希望伍秋還是大家心中最好的小師妹。 月華如練,四人的影子在回山門的石階上拉長,祈鈺不敢與其他人說符箓的事情,明季也過不去心中的那道坎不愿與褚慕說話,時解懌則是默默看著祈鈺心事重重的身影。 青山石階依舊,前塵故人難在。 自放完花燈那日起,明季就一蹶不振。一月后,天地回春,祈風渡擬定下了參與論劍大會的人選,這次流云峰只有千越師尊與褚慕、祈鈺、時解懌四人赴紫霄宮。 出發之時,明季遠遠相送,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三月,春和景明。 車轱轆剛駛出幾里路,千越便嚷嚷著要和長青峰留筠長老對弈一分高下,換乘了長青峰的馬車。 祈風渡見只有祈鈺在馬車上了,縷了一把胡須很滿意剛才千越的知趣,隨后清了清嗓子,正容亢色道:“阿鈺,有件事爹爹想了很久,想與你商議一下?!?/br> 祈鈺合上手中的書冊,抬頭問道:“何事爹爹?” 祈風渡溫聲試探道:“阿鈺,爹爹年紀也大了,現在也需要一個人能時刻照顧你。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定門親事了?!?/br> 祈鈺明白爹爹的用心,何況爹爹會這么和她說,一定是心中有了鐘意的人選。她故意側頭看著祈風渡笑道:“不知爹爹看中了哪家的小郎君?” 祈風渡眼角露出一絲詫異,沒想到祈鈺沒有直接斬釘截鐵地拒絕他,定是此事有戲。他挪了挪位置,坐到了祈鈺的身邊,在她耳邊輕聲言道:“你看褚慕如何?褚慕這孩子身家清白,我從小看著長大的,為人親和端正,以后也可替我分擔瓊山派的事務?!?/br> 祈鈺撩開車簾,看了眼策馬在前的褚慕,可目光卻不自覺地停在了時解懌的身上。 少女藏不住眼底的光亮:“爹爹,那你覺得解懌怎么樣?” 聽到這個名字,祈風渡胡子都要氣歪了,怒聲道:“時解懌?那個千越從山溝溝里撿回來的野孩子?我不會同意的!更何況他這次把你害成這樣,還想讓我把女兒嫁給他!門都沒有!” “爹爹!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那是我自愿保護他的,這些話以后莫要再提了,而且爹爹你那會還罰他跪在雪地里,還不準回流云峰校場練武,他都沒有一句怨言?!?/br> 祈風渡一頭霧水:“我何時罰他不準去流云峰校場練武?臘八節那日我還好奇你怎么和我提起讓他回去和大家一起修習了,明明是那小子自己跑來和我說他對不起師姐,想要去你那陪著你的!” 祈鈺茫然看著爹爹,原來是自己會錯意了么? 可她心中突然被另一個念頭占據了,清脆的聲音從雙唇里吐出:“爹爹,我喜歡解懌?!?/br> “我勸你死了這條心?!逼盹L渡拒絕的十分干脆。 祈鈺急道:“他待我很好?!?/br> “褚慕也待你很好!” 車外春光明媚,百花艷開,車內如墜冰窖,陷入僵局,直到傍晚他們一行人落腳平臨城時,祈鈺臨下車前才聽到祈風渡略帶妥協的聲音。 “若那小子能在論劍大會上奪得魁首,我就同意你們二人,我的女兒只能配這天底下最為出色的男子?!?/br> -完- 第4章 他是魔 ◎魔的心又豈會有溫度?!?/br> 到紫霄宮還有一日的路程,瓊山派眾人只能入住平臨城的客棧落腳一晚。 祈鈺的身體不如以前,趕了一天的路也倦了,再加上爹爹的那句話一直在腦子里揮之不去,草草吃了幾口后就回房休息了。 時解懌眼角偷偷瞥著她離去的身影,愁云橫生。 是晚,更深夜靜。 時解懌合衣在床榻躺著,細細碎碎的月光透過窗斑駁地照在身上,他睜眼望著天花板出神,像是在等待些什么。這時,窗欞外一道紅光閃過,他起身來到客棧后院,環顧四周后抬手一拂設下了隔音結界。 不遠處的古桐樹下飄著一團黑霧,黑霧見他來了,在清冷的月光下慢慢結成人形。 時解懌淡淡道:“拿出來吧?!?/br> 黑衣人從斗篷中捧出一朵似銀似玉的花,花身璀璨的光亮映上了時解懌冷峻的側臉。時解懌撫上花身,刺骨的寒意從他的指尖滲透到了每一寸肌膚。 百年雪魔花,果然名不虛傳。 黑衣人俯身將雪魔花捧過頭頂,沉聲道:“二殿下,是時候了?!?/br> 時解懌左手指尖凝出一道白光,白光似厲刃在他的右腕處撕開一道口子。鮮血汩汩流出,滴在黑衣人手中捧著的雪魔花上,雪魔花貪婪地吸吮著他的血,漸漸從瓣尖到花底都變為飽滿的深紅。時解懌的額間浮現出了一個羽狀魔印,魔印閃爍,他眼尾的淚痣在紅光的映照下拖拽出一絲妖冶邪魅。越來越多的血從他的手腕中涌出,仿佛那朵花永遠不知饜足,可以將他吸食干凈。 “可以了殿下?!焙谝氯耸掌鹆宋鼭M血的雪魔花。 時解懌擺了擺手,額間的紅色魔印逐漸黯淡了下去,他低聲道:“那便去做吧,明日便是三月三,記住此事定要萬無一失?!?/br> 黑衣人恭敬地抱手道:“殿下放心,屬下一定辦妥?!痹捯魟偮?,黑衣人化為一團黑霧向遙遠的天際散去。 事情一步一步地都按著計劃在進行,精心布下的棋局馬上就要進入最后的絕殺。 望著那團黑霧融入深沉的夜空,時解懌腦海里不合時宜地出現了那個白衣翩躚的身影,那個在梅花樹下的笑容。 記憶中她好像一直都很愛笑,她笑起來很好看,嘴角有兩個淺淺的梨渦。即使不再是天之驕子,為了不讓他難過,她還是在笑。 可她怎知,他如何會難過? 魔的心又豈會有溫度。 “師弟,你在做什么?” 時解懌的思緒被這一句帶著驚慌的質問打亂了,他轉過身,只見祈鈺在不遠處瞪大了雙眼,很顯然剛才的場景她都看到了。 就在這一瞬間,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揪痛。時解懌捂住心口,但只要他還在看她,心就會更痛一分,仿佛里面有一只手在朝外撕開束縛。 “你與魔是什么關系?”少女的聲音哽咽中帶著不可置信。 更讓人始料未及的是,時解懌額間的魔印倏忽不可控制地亮起,他努力運氣壓制著心中絞痛,憋在喉間的話難以吐出。他只有別過頭不再看她,怖紅的雙眼才能閃過一絲短暫的清明。 祈鈺很想自欺欺人,但擺在眼前的一切都在說:時解懌是魔。 十二年,他們整整相伴了十二年,可他就是這般欺她,瞞她,白日里她還滿心歡喜地對著爹爹說喜歡解懌,想要嫁給解懌,晚上那些話就是一個荒唐的笑話,將她心中的期待粉碎。 她就像一葉朝著希冀行駛的舟楫被卷入了黑暗的漩渦。 時解懌恢復了原本的樣子,緩緩朝她走來,他的眼神清冷,周身散發著前所未有的壓迫感,語氣里更是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溫度:“師姐,正如你所見,我是你們修道之人眼里萬惡不赦的魔?,F在被你發現了該怎么辦呢?是不是要殺掉你滅口呢?” 祈鈺被他的話嚇了一個踉蹌,沒想到這些話竟能從身邊最信任的那個人嘴里說出,她直到現在才明白,原來一直以來她的愛都是一廂情愿。 時解懌見狀一把摟住她的腰肢,穩住了她微微顫抖的身軀。二人貼得很近,卻感受不到彼此熱烈的心跳。 久久凝視下,祈鈺腦中閃過一件事,她盯著他波瀾不驚的雙眼,開口問道:“伍秋,是你殺的嗎?” 時解懌挑了挑眉,話里帶著輕笑:“師姐,她動了害你的壞心思,我怎能留她?死有全尸,已是大恩?!?/br> 這話說得輕飄,好似人命在他眼里與草芥并無不同。 “那我呢?我今日看見了這些,你定不會留我了。只不過,你的手下也不在乎多我一條人命吧?!?/br> 祈鈺心如死灰,以她現在的修為與時解懌已是懸殊,如俎上魚rou,任他宰割。 時解懌捏住她的下巴,俯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師姐我還不能殺你,你可是我最重要的那顆棋子,棋局未了,棋子怎可棄?” 一道紅光從時解懌的指尖落下,在祈鈺眉間結了一個法印禁制。印記沒入肌膚,祈鈺慢慢失去意識闔上了雙眼,軟綿地倒在了時解懌的懷中。 時解懌抱起沉睡過去的祈鈺回到了屋里,小心地將她放回床榻,蓋好被褥。臨走時,還不忘伸手撫平她頭上一縷翹起的發絲。 祈鈺,你只能忘掉今晚這一切了。 木門輕輕合上,留下他獨坐在門外一夜未眠。 晨光微熹,祈鈺從床榻上醒來的時候后脖子隱隱一痛,她朝后頸摸去皺起了眉頭,明明昨天躺在床上夜不成寐,就想著去時解懌那屋和他說說白日里與爹爹商議的事,竟然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沒有去成嗎? 不過也是,那種事情,自己一個姑娘家,怎么好意思先開口。 正當想得出神,門口響起一陣清脆的叩門聲,與之一起的還有少年清朗的聲音:“師姐,你醒了么,我可以進來嗎?” 真是說誰誰到啊。 祈鈺穿好衣服后便喚了他進來。 時解懌應聲推開門,手里端著熱粥和小菜,他的衣袖挽起,精練的小臂上,那條印著血漬的紗布分外顯眼。 他把粥和小菜一樣樣擺放在祈鈺面前桌案上,將勺子筷子放在胸前擦過后遞給了她:“我看昨天師姐晚飯吃的不多,怕師姐吃不怪這里的東西,就借了他們的廚房給師姐熬了粥,師姐快吃吃看好不好吃?!?/br> 祈鈺撫上他的手腕,擔憂道:“師弟,你這是做飯時受傷了嗎?” 時解懌莞爾一笑道:“小傷,沒事的,只要師姐吃得開心就好?!?/br> “涂過藥了嗎?我這有藥,我幫你看一下吧?!?/br> 時解懌抽開了手,搖了搖頭:“不用啦師姐,我自己涂過藥了,真的是小傷,很快就會好了?!闭f完,他又將這碗粥往她面前推進了些,“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br> “好?!?/br> 面前的這碗瘦rou粥上點綴著青綠的蔥花,清香四溢,賣相一流。 祈鈺舀了一勺,入口軟糯,異常美味,她朝著他笑道:“好吃?!?/br> 時解懌坐下來撐著頭看著她,柔聲說道:“那師姐便多吃些?!?/br> 一碗下肚,粥的熱度暖到了祈鈺的心里,解懌待她確是好過他待旁人,或許他對自己也有別樣的情愫吧。 時解懌拿出上次祈鈺給他擦汗的手帕遞給了她:“上次師姐給我之后,我就洗干凈一直帶在身邊了,還熏了師姐愛聞的香?!?/br> 祈鈺接過抹了抹嘴,深思熟慮后,她緩緩開口道:“解懌,對于這次論劍大會,你怎么看?” 時解懌很納悶她怎么會突然喊了自己的名字,他試探道:“不知師姐指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