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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珮在病房外站了許久,王鴻朗沖她打了個招呼,他還沒換手術服,臨進去前還要與薛珮交代一番。 他心里想的多,能說出口的卻少,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放寬心?!?/br> 薛珮深深吸氣,凌厲的眼掃向王鴻朗,她抓住王鴻朗的袖口,沉聲說:“不能出任何意外?!?/br> 她用力極大,王鴻朗的袖口都被扯得變了形。 “相信我?!?nbsp;王鴻朗目光定定。 薛珮這才松開手。 王鴻朗走了,周塵也被醫務人員推出病房,與此同時,另一個病房中的文州也仰躺著被推進手術室,他意識清醒,手術臺大燈一開,耳邊是醫務人員的低語,而后便有人往他頸間刺入麻醉。 針劑被擠進血管,文州 “哈” 一聲喘出口熱氣,他痛得閉了閉眼,一扭頭就看見了隔壁床上的周塵。 周塵昏睡著,人事不知,文州便一直持續扭頭的動作。 他其實想不通自己為什么會牽掛周塵,周塵實在算不上什么好性格,更算不上體貼熱切,他一開始是很抗拒周塵的,只是文州習慣不拒絕別人的要求,幾來幾往間文州就成了周塵麾下的一員。 周塵拿他當小弟使喚,脾氣很急,火一竄就跟個炸藥桶一樣。 可偶爾,他的行為也不是那么令人厭惡。 文州沒嘗過多少好,能回憶起的好都是周塵給的。 助教間起爭執的時候周塵把他護在身后,動不動就丟張卡讓文州飽餐,文州還撞見過他跟人通訊時提到自己,問軍部有什么輕松的閑職,有個朋友正合適。 對文州而言,周塵既有百般壞,也有千般好。 在藥物的刺激下,文州后頸的腺體時刻處在膨脹的狀態,好似迫不及待要從皮rou中鉆出。 他很配合使用藥物,也不覺得痛苦,從他體內剝離的腺體移植到周塵身上幫對方一把,文州甚至產生了一種隱秘的滿足。 眼皮越來越沉,文州閉上眼睛,腦海中最后一秒閃回的情景是昨晚周塵趕來逮人,他穿著裁剪合身的西裝,精心打扮,稍稍動一動,就像渾身閃著光。 文州唇角微勾,陷入無邊的夢里。 手術室的燈亮起,薛珮在外面站定。 “夫人,去休息室等吧?!?nbsp;下屬站在她身旁提醒,“時間很長?!?/br> 薛珮垂眸想了想,依言離開。 休息室在三樓,薛珮進電梯后反常地按了十三樓,下屬不解,再看一眼樓層卻揣摩出薛珮的心思。 療養院各處都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十三樓尤甚,剛上樓下屬就抽了抽鼻翼,反觀薛珮倒沒有顯露任何異樣。 “你留在這兒?!?nbsp;薛珮把手包丟給下屬,獨自穿過走廊,病房門開著,有護工在做打掃,看見薛珮,她遲疑一下閃身讓出位置,從門口溜了。 護工識相得緊,薛珮十分滿意,她進了病房反手關上門,美眸一轉,便與床上的人視線相對。 要是裴深此刻出現一定會赫然大驚,因為他躺在病床上昏迷了整整十年的母親裴曼柔此時雙目圓睜,手腳皆被束縛帶綁住,連嘴唇都被封上。 “嗚…… 唔!” 薛珮剛一進門,裴曼柔的情緒就激烈起來,她奮力掙動身體也只是徒勞,嘴里不時傳出嗚咽聲。 “這么多年了,怎么還是一見我就控制不了情緒?!?nbsp;薛珮步履緩緩,款步走到裴曼柔床頭。 裴曼柔死盯著薛珮,雙眼凝滿血絲。 薛珮嘆了口氣,拿起床頭柜上枯萎的花束,花是裴深帶來的,早就干巴得不成樣子,想來是護工懶怠,知道裴曼柔不受重視,所以打掃都不盡心,讓枯萎的花束平白待了這么久。 揪掉枯葉,在指尖碾成碎末,薛珮道:“我今天很不開心?!?/br> 她抬起臉,問:“你知道我為什么不開心嗎?” 裴曼柔偏過頭不想再看見她。 薛珮不在乎裴曼柔的態度,自顧自說:“因為你的寶貝兒子?!?/br> 聽到關于裴深,裴曼柔立馬轉回臉來。 她的眸子太清太亮,似水一般,端看一眼都能瞧出里面藏著的漣漣的情緒。 裴曼柔實在太久沒有見過裴深,記憶還停留在他十歲的時候,那么小的孩子,面容都被回憶的洪流沖刷模糊了。 她這十年來無數次懊悔,為什么會相信薛珮的話,為什么沒有察覺出她的別有用心,當年周勤榮與她未婚生子的事情被揭發,薛珮便找上門一次,裴曼柔自認未做錯什么,是周勤榮壞到了根,不過也算她看走眼,所以只能認栽,她和薛珮承諾獨自撫養孩子,絕對不會讓裴深出現在周家人面前,讓薛珮放心。 周勤榮與薛珮結婚以后,恨不得將過往一切全部打殺,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絆子,裴曼柔帶著孩子過得很辛苦,伸手接濟她的居然是薛珮。 裴曼柔很同情薛珮,她覺得薛珮和她一樣都是受了周勤榮的蒙騙,兩人明面上沒有交集,暗地里卻有些來往,日子長了,裴曼柔的戒心就沒了,直到裴深十歲那年,薛珮再次上門,她終于暴露了本性,裴曼柔被她以重病的名義接入療養院,而后就是十年的母子相隔。 這十年來她日日清醒,沒有自由,只有裴深來之前她會被注入藥劑陷入昏迷,她試過很多方法,但始終無法逃離這座療養院,薛珮編織了一個彌天大謊,用裴曼柔禁錮住裴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