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的紈绔篡位后 第63節
“可若真是分贓,為何那細作沒有告訴我?”沈清容皺眉,“那人可是吳大志最親近的人之一啊?!?/br> “此事未必經由他人之手。如果可以,你讓他查一查吳大志那邊銀錢的去處,看看是否少了什么?!?/br> 一周后消息傳回來了。 賬本上果然有幾十萬金的空缺,吳大志說是劃為了幫會資金,但細作悄悄清點后,發現壓根沒有。 所有線索都指向了一個答案。 但這些,偏又與眾人眼中趙克的性格大大不符。 江南亂到了什么程度,他難道不清楚嗎? 黎云書去無稷村清賊時,看見村中十室九空,也知道這群水賊到底有多么可憎。 他們已經不僅僅是搶錢了。 甚至還有人以殺人為樂,細數自己刀下慘死了多少亡魂。 許多村子都成了空村,尋到村民尸首時,都已經辨不出是人。 倘若趙克真的是為了百姓...... 這些事情,他會看不見嗎? 黎云書想不明白。 沈清容卻自嘲道:“趙巡撫當真是比沈家人聰明了不止一倍,打得一手好算盤?!?/br> 黎云書問何故,沈清容道:“你知道朝廷最信任的手段是什么嗎?” “不是任人唯賢,不是嚴明賞罰,而是卸磨殺驢啊?!?/br> 唯有懂得這個道理,才能在職位上一直混下去。 誰不知道朝廷任用自己,是因為有需求才用的? 趙克能在江南巡撫的位置上呆五年,還不是因為江南需要他? 倘或他真的一舉端了江南的水賊,讓江南平定下來,以他這性子,早就被朝廷扔到一邊養老了。 所以,他要為自己留后路,留一個讓他繼續在江南呆著的理由。 也正因此,他要留吳大志。他要在與吳大志的抗衡中,讓朝廷感受到危機,讓朝廷知道他的用處。 而吳大志身為水賊,如果能暗中被官員保護,是再好不過的了。 兩人即便明面上小打小鬧,背地里還是瓜分百姓錢財的好兄弟。 這樣一來,趙克的名聲也不會差。 江南巡撫為民請命,讓百姓減輕賦稅壓力,事兒做的多好啊。誰能想到下一秒就有水賊來劫掠百姓,這錢財最終還是落入趙克手上呢? 這便是大家敬仰的“父母官”。 “原來如此?!?/br> 黎云書知道沈家的遭遇,也知道沈清容說得是實話。 還以為趙克真的是個好官呢。 到底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但這是個契機?!崩柙茣諗苛诵乃?,“錢,是最容易讓兩個人化友為敵的東西?!?/br> “既然決定加強巡查,你們便嚴格執行,最好能做到一只蒼蠅都不放過?!?/br> “趙克雖是江南巡撫,但你代表的是朝廷。你若對吳大志下狠手,他總不能明面上讓你放水賊生路?!?/br> “你全心全力清剿水賊,打壓他們一段時間,用一切辦法去搶趙巡撫的風頭,讓朝廷發現你比趙克更有價值。等他和水賊都受不了時,再找個商會做委托運送銀兩,給他們搶奪的契機?!?/br> “然后呢?” “此時趙克大約會十分看不慣你。為了穩固位置,也為了把你支走,他會給水賊放水。畢竟你這一次失手,對他和水賊都有好處?!?/br> “我好容易戴上的烏紗帽,你一句話說扔就扔?!鄙蚯迦菪÷暱棺h了一句,“他們搶了銀錢,之后呢?你想用什么來證明趙克和吳大志有關系?” “證明估計很難?!崩柙茣伎贾?,“即便我們在銀兩上標明記號,分贓時他們也必然會將記號抹除。趙克能在巡撫位置上做這么久,證明他對此事十分警覺,光靠銀錢很難證明他與水賊的關系?!?/br> 她腦子里清明極了,如同下棋一般,所有注意力都在于下一步該怎么走,“我們需要的,是坐觀虎斗,找個由頭讓他們互相猜忌。只要猜忌,就會有破綻?!?/br> “你的意思是?” “謊報運送的白銀數量,實際將數量折半,甚至砍去七成?!?/br> “......” 見沈清容不吱聲,黎云書端正了身子,“你覺得還有什么問題?” “我發現我犯了個大錯?!鄙蚯迦莞锌?,“我就不該讓你去給趙克當傭人,留在我身邊出謀劃策多好?!?/br> 他懂黎云書的打算。 說白了不就是離間計嘛。 不管趙克與吳大海是什么關系,先積壓趙克和水賊的矛盾。這群水賊畢竟是厭惡官兵的。官兵打壓越狠,他們就越恨。而這些恨意,最終會轉移到巡撫趙克身上。 至于分贓,他們這么久都沒出紕漏,離不開對相互的信任。利用實際銀兩與謊報銀兩的差額,制造水賊私吞銀錢的假象,就是讓他們信任破裂的導火索。 “我有個問題?!鄙蚯迦莸?,“萬一趙克并不在乎自己少拿了那些錢,怎么辦?” “可是趙夫人在乎?!?/br> “我還有個問題?!?/br> 黎云書皺眉看他,“怎么我教你的時候,你半句話都問不出來?” 沈清容意味深長地笑了兩聲,“我想問,我怎么辦?” “此事成功尚可,一旦失敗了,不僅我會丟了飯碗,那充當誘餌的三千兩白銀也會落入水賊之手?!鄙蚯迦蓦p手撐在桌上,緊盯著她,“你給我什么理由,讓我為你冒這個險?” 她沉默了。 確實是個風險很大的抉擇。 還是個拿沈清容當替罪羊的抉擇。 放在誰身上都不會高興吧。 黎云書沒想到自己說了這么多,最后卻卡在了說服沈清容上。 想了許久后,她道:“你不是為了我,是為了江南百姓?!?/br> 沈清容向后一靠,臉上掛著“你編你編你繼續編”八個大字。 “我沒你那么偉大,我只想活著?!彼S意地敲著扶手,“沈家當年多么偉大,能為了關州百姓不顧一切,結果呢?” “也不過是罪人罷了?!?/br> 她的手一抖,熱水潑了滿手。 “不是的?!彼吐暤?,“關州百姓,都還記得你們?!?/br> “可是有用嗎?” 沈清容輕輕反問著,“千百年過去,大家所看見的,還是史書上記載的一切。誰會相信‘意圖謀反’的沈家有過如此大功呢?” 黎云書擦凈手,緩道:“那你就當是為了我吧?!?/br> “理由?” “就憑日后,我會義無反顧幫你?!彼J真地看著他,“只要你說,我就會幫你。這夠了嗎?” “當真?” “當真?!?/br> “你不逼我背書了?” “不逼你?!?/br> “那你來說一句話?!鄙蚯迦轀惿锨?,“你說阿容是天底下最帥的人?!?/br> “......” 黎云書照做著念了一遍。 沈清容得寸進尺:“你說,你要嫁就嫁給天底下最帥的人?!?/br> 這回黎云書是徹底無語了。 她憋了好半天,“你......你是不是該去找個大夫看看?” 沈清容終于笑出了聲。 “人總要想一些開心的事情,讓自己有個盼頭?!彼蛄?,斟著茶水問,“說不說?不說的話,我便不幫你了?!?/br> 黎云書眼皮輕跳,聽他附耳低聲: “我去幫你的江南百姓了?!?/br> 她頓了許久才回過神,轉身看時,沈清容已經離開雅間。 茶樓內人聲喧鬧,打開門后,說書人的只言片語和聽客的談論齊齊卷了進來。以往厭惡喧囂,此時卻從這些聲音中,覺出了難得的安寧。 喧囂多好,意味著生機,意味著太平,意味著他們不必經受戰火,可以自由而悠閑地喝一盞茶,聽天南地北的新奇故事。 更意味著,她做的這一切,都是值得。 天色微沉。 黎云書收拾好衣衫,下樓時卻被人叫住,“姑娘,我家公子想見一見你?!?/br> 這人來得蹊蹺,黎云書自是不敢亂答應,笑了笑轉身要走。 那人不緊不慢:“姑娘雖穿著趙家人裝束,衣著華貴,卻簪著尋常百姓才用的木簪,顯然與身份不符。容我斗膽猜一句,您就是那關州解元吧?” “......” 她的眸中漸凝起寒光,“敢問貴公子名姓?” “不可說?!?/br> 那人笑著拱手,“是友非敵,黎姑娘隨我過來便知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