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的紈绔篡位后 第16節
咬咬牙,他寫! 有錢能使鬼推磨。沈清容在十兩銀子的壓迫之下,飛快地生產出一篇他自己都看不懂的學術垃圾,洋洋得意地將它帶去了書院。 他去時已是傍晚,黎云書一直在書院中溫習。見沈清容來,她往身旁的桌案一揚下巴,“等著?!?/br> 沈清容十分習以為常地坐下,撐著頭搖著扇子,看她點燈閱卷。 料想他也沒怎么寫過策論,黎云書便為他布置了一篇簡單的,不必聯系時政,僅僅圍繞著“選擇”來抒發見解。 原以為在獄中這幾遭,會讓沈清容對這個論題格外敏感。黎云書想過他以程家的選擇入手,想過他以徐大海的選擇入手,卻萬萬沒想到,沈清容開篇就給了她一句:“人一出生便是個錯誤的選擇?!?/br> 黎云書:“......?” 她看了沈清容一眼,見他朝自己毫不顧忌地挑眉,暗道:“他看著,也不像個悲觀的人???” 怎么就寫出了這么喪的話。 她定下神,繼續往后看。 沈清容接著來了句:“但有時候,這又是個正確的選擇?!?/br> 不知道他到底想表達什么,黎云書強撐著耐心,看他筆墨橫飛:“至于這個選擇到底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關鍵取決于人的選擇是否正確。人做出正確的抉擇,抉擇自然是正確的;人做出錯誤的抉擇,這個抉擇就是錯誤的?!?/br> 黎云書:“......” “怎樣?”沈清容得意極了,“我的策論,是不是寫的天衣無縫、滴水不漏、邏輯嚴謹?” “......是挺嚴謹的?!?/br> 黎云書深呼吸,“我花了這么長時間,聽你說了個廢話?!?/br> “這不叫廢話!寫策論人的事,怎么能說是......” “啪——”黎云書將策論甩給他,“重寫。今夜不寫到合格,就別想著回去休息!” 原以為他會生氣,會一蹦三尺,會大罵她不通情達理??缮蚯迦莶]有。 他毫不意外地將策論抓起,笑著道:“好?!?/br> 他這反應,讓黎云書有些吃驚。 她轉頭看他,沈清容一邊磨著墨,一邊認真道:“我想明白了,讀書歸根到底還是自己的事。就好比這次,若非你提點我那幾句,程家興許就逃過去了?!?/br> 黎云書聽他說,也是沉下神色,“你說通敵一事......程家當真是知情的嗎?” 沈清容笑出了聲。 “你笑什么?” “英雄所見略同啊?!?/br> 沈清容極為欣慰地說出這句話,“我也在想,程家雖膽子大,但畢竟是從商,總該考慮自己的利益。賣贗品逃關稅,他們尚且能接受;這等稍有不慎便家破人亡之事,想來他們是不會應下的?!?/br> “徐大海是真正的跑商之人,興許路上察覺到了貨物的不對。他以為程家也知曉此事,故意讓他當這個通敵的叛徒,才會如此愧疚。但從程家的反應來看......最根源的,還是他們頭上那位‘大人’啊?!?/br> 黎云書嘶了一聲,“其實我在衙門中,還有句話沒說?!?/br> “什么?” “如果我記得沒錯......”她聲音漸沉,“大鄴二皇子,名字中也帶了‘軒’?!?/br> 第14章 .五皇子小秀才,夫人讓你教我,你不就…… 發覺同他越扯越遠了,黎云書掩下心頭些微的不妙之感,趕緊收回話題,“不提這些,你快寫策論?!?/br> 沈清容“哦”了一聲,低頭看字卷。 他又寫了一遍,竟比上一遍寫得還要放肆,顯然是故意的。黎云書見天黑盡,壓下心頭的煩悶,“少爺,你能不能認真點?你早些回去,我也早些回去,誰也不折磨誰?!?/br> “我不會寫啊?!?/br> 沈清容答得無辜,“小秀才,夫人讓你教我,你不就得教我不會的東西嗎?” 黎云書:“......” 轉頭看他,見他斜靠著椅子,一身悠閑模樣,臉上掛著理所當然,連求學的謙恭姿態都沒有。 黎云書平素最看不慣這樣的人,忍怒對他道:“你坐端正?!?/br> “我坐不端正?!?/br> 沈清容下意識應聲,看黎云書凌厲的目光掃來,他立馬扶著自己的腰,表情痛苦,姿態柔弱,“我這幾日為你東奔西跑,覺都沒睡好,累死我了?!?/br> 黎云書聽他這么一說,磨牙把怒氣咽了回去。 “好?!彼c頭,“少爺,你是不知道怎么樣叫坐端正嗎?” 沈清容漫不經心地“昂”了一聲,看黎云書走到自己身后,他警覺,“你干嘛?動手?” 黎云書用實際行動回答了這個問題—— 她不知從哪里抽出根繩索,二話不說走上前來。沈清容震驚地看著她,嚇得往后縮了一大步,“你......君子動口不動手!” “該出手時就出手?!?/br> 眼瞧著黎云書真要把他捆住,沈清容忙道:“我這就坐好,這就坐好!” 黎云書看他規矩地直起身子,松了繩索,坐在他面前,“我教你怎么寫策論,你聽好?!?/br> 她從策論的切入、分析、論述、總結等方面給沈清容一一講了個透。沈清容百無聊賴地聽著,聽得睡了過去,又醒了過來。見醒過來時她還在講,果斷閉眼又要睡去。 腦袋上就被敲了個栗暴,“清醒點,再不好好聽扣你銀子?!?/br> 沈清容嘶了一聲,“你就不能溫柔點?” “離府試還有多少天,你知道嗎?” 黎云書神色嚴肅,“今年府試定在四月初四,滿打滿算也只剩了半個月時間!若這次你再不過,休怪我管你到明年?!?/br> “你才不會?!鄙蚯迦萼土艘宦?,“等八月秋闈一過,黎秀才指不定就變成黎大舉人,拋棄我們這小小的關州,去鄴京謀職了!” “......”黎云書被他堵得一啞,“萬一我過不了呢?” “你過得了?!彼Z氣肯定。 “那你也不能為了我而學??!” 黎云書難得有些生氣,“沈少爺,你好歹也是沈家的后人,就不為沈家考慮嗎?” “有什么可考慮的?!鄙蚯迦萁舆^話柄,“沈家這么厲害,還需要我來幫忙?我就算學了,能給沈家帶來多少好處?” 啪—— 黎云書一掌拍在桌子上,終于怒了,“沈少爺,程家的結果就擺在你面前,你是還看不清情形嗎?” “關州有一個程家,背后不知和多少人有牽扯!”她抓緊書卷,指節發白,“這么多jian臣親手把家國送上絕路,前日滅亡是燕陽,誰知明日會不會是關州、會不會是大鄴!到時候你還想著過自己的好日子,怎么可能?!” 到底是沒見她這么動怒過,沈清容被呵斥得安靜了。 黎云書覺得自己心跳得厲害,眼眶隱隱有些酸。她閉眼吸氣,聽沈清容沉下聲,“......沈家定不會讓這些發生的?!?/br> “若蠻人真的攻進來,沈家男兒不會有一個活著走出關州?!彼麚u頭,“我倒是想做些什么,但朝廷會同意么?” “......什么意思?” “如今蠻夷再度犯邊,朝野中一派主和,一派主戰?!彼忉尩?,“沈家重回朝野之后,為主戰派添了不少力量??墒ド厦髅娌徽f,暗地里的行徑,卻是無比偏袒主和派?!?/br> 難得聽他說這些,黎云書凝眉,“你怎么知道?” “看信看出來的?!?/br> 沈清容用折扇壓住她的肩,讓她坐下,“沈老爺早年的行軍風格凌厲得很。他擅長夜襲、奔襲,布兵靈活,尤善用火銃。當年天鋒軍以出其不意聞名,便是他看準時機,往往會挑敵人防備松懈,抑或糧草暫缺的時候進攻?!?/br> “可你看看如今,關外有什么風聲?”沈清容道,“三個月過去,也就寥寥幾勝。若放在當年,早把蠻子趕回家放羊了。而且,老爺在信里不常說關外的情況,卻提及了火銃稀缺這一點。倘或圣上真的決定用沈家趕跑蠻子,會如此捉襟見肘地限制我們嗎?” “反倒是主和派的主張,圣上采納了不知多少?!彼麑⑸茸右皇?,“使者一波接一波的派,那么多將士就在關外晾著,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圣上這心是不希望打起來的,沈家再強,也只能盡力而為罷了?!?/br> “......”黎云書微有些吃驚,“你知道的不是挺多嗎?” 沈清容一嗤,“我都說了,我無所不知?!?/br> “那你怎么......” 怎么混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你別忘了,沈家當年是跟著誰走的?!鄙蚯迦萃笠豢?,“朝中的事情,你該聽說過吧?” “二十年前,先帝病故,不久后景和宮便燃起大火,燒沒了他唯一的兒子?!?/br> “而后圣上繼位,改年號鴻熹。鴻熹帝乃是先帝的哥哥,他登基后,便將自己的四個兒子立為皇子。因那場大火后沒找到先帝獨子的尸首,大家皆不知那孩子是死是活,就象征性地加了一個‘五皇子’在后面?!?/br> 沈清容如說書般講著,“沈老爺統率的天鋒軍,當年可是直屬于先帝的。為什么天鋒軍被一削再削、到如今連個殼子都沒有?不就是因為另一半虎符也遺失在了大火中,圣上大為忌憚嘛。你想想,沈家這樣的背景,圣上可能十成十地相信我們嗎?” 黎云書沉默了。 “那這樣,豈不是更危險?”她皺眉,“倘若有一日,圣上決定對沈家下手,你總不能坐視不管吧?” “我像是會坐視不管的人么?” 沈清容有心將這些同黎云書解釋,可他怕沈老爺又打他,煩悶地將剩下的話憋回了肚子里,“算了算了,你講吧,我好好學還不成嗎?!?/br> 沈老爺別的不管,就怕他一個不小心抖落了“五皇子”這個名頭。 說來也奇怪。沈清容記事算早,可自打他記事起,他就記得自己一直在沈府胡鬧。 那時沈府還在鄴京,他管沈老爺叫爹,管沈夫人叫娘,開開心心玩得不亦樂乎。 他記得自己四五歲時,聽聞隔壁家的孩子一個個都去了私塾,一邊哭一邊讀書。正心驚膽戰地想厄運會不會掉到自己頭上,沈老爺便辭了官,帶著他回了關州。 八歲時他生了場咳疾,郎中建議往偏南些的地方療養一番。才剛剛療養完,就碰上了燕陽戰亂。 那段時間他隨著戰士們露宿野外,覺基本睡不飽。而半夢半醒之間,他隱隱能聽得戰士們極低聲的談論,不是叫他小少爺,而是叫他另一個名字——“小皇子”。 說他是那不見影蹤的五皇子,他都覺得扯。 偏偏當時礙于形勢,他逼不得已,憑著自己聽墻角挖來的消息,親口把這“五皇子”的名號接了過來。 ——回去后就被老爺一頓大罵。 沈老爺罰他反省,讓他今后一輩子都不得說這個名字。沈清容本以為老爹在氣自己冒用了人家名頭,不料跪了三天之后,便聽沈老爺嘆道:“阿容,你也長大了,今后不必再叫我爹了?!?/br> 沈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