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喜歡 第71節
“最可恨的是那個房東,租金貴得要死,還要年付,怎么講都講不下來?!?/br> 似乎覺得失職,趙蕊眼淚掉得更兇了,裘好忙抽出紙巾幫她擦眼淚。 本來鬧哄哄的飯桌,就這么安靜下來。 像是把所有積累壓抑的情緒戳出一個洞,宋海峰猛灌口酒,低低罵了句臟話,尚陽在旁邊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陸北檸一直以為,引靈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還算不錯的工作單位,但實際上,引靈的存在早已有了更超然的意義。 那是所有人奮斗的心之所向。 它從頭到尾都不是周隱一個人的引靈。 - 這頓飯吃到大排檔關門。 學校在這個時間已經關門了,把其他人都送上車后,周隱理所應當帶著陸北檸打車回家。 臨近六月的北潯,已經熱了起來。 晚風透過半降的車窗拂面吹來,陸北檸靠在周隱懷抱里沉默著。 周隱喝得比她要多,呼吸沉沉地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一路上,兩人誰也沒有說話,直到回家。 陸北檸晚一步洗漱好,爬上床,一如既往乖巧地躺在周隱身邊,被他摟在懷里。 事實上這陣子的忙碌,兩個人已經好多天都時間像這樣親密地躺在一起。 也是奇怪,明明在車上的時候,彼此都昏昏沉沉的,這會兒卻默契地睡意全無。 周隱摩挲著她細窄的腕骨,聽到小姑娘在他脖頸處軟聲細語地算計著,“我手上有幾樣珠寶金飾,還有一塊表,幾個大牌包,兌下來多少錢不好說,但負擔一年的房租,總應該沒問題?!?/br> 雖然簡惠對她疼愛有加,但一直以來覺得她年紀小,怕她虛榮學壞,奢侈品這類的非剛需品給她買的不多,算來算去也就只有這幾樣。 從前陸北檸對這些很無感,但在這會兒,卻恨不得再憑空冒出來幾樣。 “在車上沉默那么久,原來就琢磨這點破事?!敝茈[嗤然地笑,也沒了睡意,摸開臺燈,清瘦挺闊的身子坐起。 小夜燈昏黃的光線映得他側臉柔和立體,轉眼間就見他從床頭柜拿出一包眼熟的老船長,臉上掛著逗貓似的薄笑,“來一根?” 陸北檸嘴巴一扁,還真過去拿。 她會抽煙這事,周隱也是在前陣子無意間發現的,小丫頭心事重重地坐在樓道里,明明不怎么會吞云吐霧,卻非要裝憂郁地來兩口,一股子別扭的離經叛道氣質。 所幸煙癮很淡,一般都是情緒極其不穩定的時候才抽。 不然周隱早就揪著她把這臭毛病給改了。 打火機嘎達嘎達。 猩紅的兩點在昏暗的房間里中明明滅滅,屋內是甜到發膩的巧克力甜香。 沉默了會兒。 周隱聲輕卻不容置疑,“錢的事你別管,我來弄?!?/br> 陸北檸靠在他旁邊的窗臺上,望著窗外糊成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的夜色,難得拆他臺,“一個項目賺不到五萬,你能弄什么?!?/br> 周隱一愣,偏頭閑閑看她,“趙蕊跟你交代不少?!?/br> “不用她交代我也能看出來,”陸北檸看他一眼,“要是百十來萬的項目也不可能半個月就做完?!?/br> 其實這些都不是緊要的。 緊要的是尾款一個比一個難催。 也是工作室搬家這事兒,陸北檸才發現最近這一段時間,項目不如以前好接了,以前動不動都是大case,但這陣子都不太好談。 每每都是開始合作意向很強烈,到后來卻是不了了之。 以至于最近引靈只能接一些瑣碎的項目,但這種價錢的項目的甲方往往又比較難搞,一到收尾就各種修改,拖來拖去不肯交那點錢。 這種類型的項目,以前周隱是不屑于接的。 陸北檸不得不承認,這前后夾擊斷人財路的招數挺狠,即便是駱駝,也有被拖死的一天。 有那么一瞬間,陸北檸真的很想問周隱。 你怪我么。 怨我么。 后悔和我在一起么。 但話到嘴邊,總是莫名吞咽回去,就像這么久以來,她都沒有勇氣撥一聲那個電話。 就這么沉默著。 直到兩根煙都燃盡。 周隱捻滅煙蒂,從身后環住陸北檸,幫她把手里的煙頭扔到一邊,揉了把她的頭,“早點睡,月末還要——” “不去了?!?/br> 陸北檸打斷他,近乎斬釘截鐵。 周隱眼簾低垂。 陸北檸轉過身,借著單薄的月光仰頭看他,“我現在只在意引靈?!?/br> “……” “還有你?!?/br> 什么樣的情話對周隱來說都不新鮮,唯獨這一刻的陸北檸,像是把他的記憶撬開一個口,蠻橫地把這一瞬記憶塞進他腦中,讓他不可磨滅地記了很多年。 從此以后,任憑再好的人出現,也入不了他的眼。 - 陸北檸說到做到,月末之行真的取消了。 少了心理負擔,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陸北檸過得格外忙碌且充實,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工作室搬遷,導致她每天必須多花兩個小時在通勤上。 有時候加班太晚,她就干脆跟周隱一起回家。 那段時間,陸北檸和周沛關系越來越親近,就連一直癱瘓在床的奶奶,也愿意見陸北檸一面。 她這才知道,奶奶之前不想見她不是不喜歡她,而是怕自己給周隱丟臉。 畢竟癱瘓在床。 即便伺候的再頻繁干凈,也少不了屋里散發出一些不好聞的老人味。 那是老人家自以為的,給周隱留下力所能及的最后一絲體面。 知道她是這么想后,陸北檸沒再進去過。 輾轉半個月過去。 陸北檸在網上找到合適的買家,把那些值錢的東西都賣掉,同城交易的時候,周沛陪著她一起,因為陸北檸說要送她生日禮物。 難得休息日,她也有了錢,正好帶著周沛逛商場。 周沛高高興興地選了一雙帆布鞋,陸北檸覺得這個禮物太過樸素,強力要求她再去選一套衣服。 她去試衣間。 陸北檸就耐心坐在外面等著,像個成熟的大jiejie。 大半天都找不到她的周隱就在這時給她打電話,問她在干什么。 陸北檸笑嘻嘻地應聲,說我在跟沛沛在一起,意不意外。 周隱被她逗笑,溫聲問兩人在干什么。 陸北檸正想說給沛沛買生日禮物啊,下一秒就有人在試衣間那邊喊起來。 尖銳的音量刺破耳膜,叫嚷著誰家的小姑娘啊,暈倒了,流了好多血呢。 聽到聲音,陸北檸像是被棉花團堵住喉嚨一般,話也來不及說,匆匆忙忙跑到試衣間,一眼就看到裙子后背拉鏈還沒拉好,就暈倒在地上的周沛。 …… 周隱趕到醫院,已經是半個多小時后的事了。 陸北檸坐在走廊長椅上,明明平時那么朝氣蓬勃的一個小姑娘,此刻神色卻有種不符合她年紀的頹喪。 那一刻的心情周隱很難描繪出來。 只是覺得,自己并沒有盡好“飼養員”的職責,只能看著一門心思想要精心呵護的花朵,一次又一次地承受著生活里的風吹雨打。 不管是對周沛。 還是陸北檸。 他似乎都做不好。 在她身邊坐下,周隱像以前一樣,握住她發涼的手。 陸北檸垂著眼,把醫生剛跟她說的情況,對周隱復述了一遍,簡而言之就是,慢粒轉急性,情況很不樂觀,需要留院治療。 這個結果周隱并不意外。 很早之前就有醫生跟他說過,周沛的命要靠氣運。 運氣好,一直慢粒,可能痊愈;運氣不好,轉急性,要靠化療做手術來續命,至于這個命能續到什么程度,誰也不知道。 聽他說完,陸北檸氣壓明顯更低了,好像一瞬間就明白那些孩子得了病的父母,為什么會過得那樣艱難消沉。 “這不是你該cao心的事?!?/br> 周隱捏了捏她的掌心,及時制止她的負面情緒,“很多事,即便你cao心,也無能為力?!?/br> “……” “不管是我還是沛沛,都已經做好迎接這一天的準備?!?/br> 或許老天總愛在最不合時宜的時候給人落井下石。 陸北檸也因此感受到,什么叫世事無常,什么叫無能為力。 總的來說,那是一個很糟糕的六月。 哪怕陽光再明媚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