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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藏燁愕然模樣,男子輕輕捋起袖口,亮出傷痕累累的雙臂:這便是柳下銘留在在下身上的烙印。 遍布皮膚深可見骨的鞭痕讓藏燁心間一凜,他捏住男子的手腕忍不住微微緊了緊。 視線緩緩對上男子眼眸,藏燁就那么情緒復雜地看了許久,倏然道:燕淮凌用何武器? 男子目色漸轉柔和:折扇。大人不還替在下挑了一把么。 那把折扇上,可否有字? 先是有字,但被我劃去。男子幽幽道。 藏燁視線深邃了許多。 他又沉默一陣,忽道:若你真是燕淮凌可又在那扇上寫過字? 男子眸中閃過某種困惑。 他迎上藏燁視線,道:沒有。 藏燁將他手腕扯得更緊,竟徑直將男子扯至面前,鼻息相聞:你可曾重寫過字? 男子無言地注視著藏燁,訝然一怔。 在那留白中,他似是倏然想到什么,幽幽皺了皺眉。 眸中苦澀與痛楚交織,然而沉默半刻,似是又認為自己的猜測不可能,于是他堅定道:大人是在試探在下么?買扇后,在下并未再寫過。 藏燁眼中的亮意緩緩散去。 片刻后,他松了扯住男子的手,轉身負手道:藏某承認,你確實與那燕公子有些神似。 男子: 藏燁:只可惜,縱是你這樣的偽裝好手,也不了解那潑皮全部。 大人? 藏燁:出去吧。你那故事縱然精彩,藏某不得不承認險些便信了。只是轉頭,他直直望進那男子雙眸,欲言又止。 又等了半刻,他道:若是家中有難,需些盤纏趕路,藏某自會遣人助你。 言畢,藏燁再不發話。 旁聽的男子張了張唇,目中溢出一絲異常復雜與焦躁的情緒。 可我、 那句就是燕淮凌硬生生啞在喉嚨里,他緊盯著藏燁那陰沉的側顏許久,能看出藏燁似是已經下了決心。 明白無論再怎么多說,眼前藏燁估計再不會為自己所動,他最終作罷,什么也沒說。 轉身推門而出,男子頭也不回。 繃緊牙關,藏燁胸中纏繞著萬千情緒。 怒意,苦澀,悲痛,與某種未成全的希冀。 燕淮凌成為黑雁那天,他便有種苦悶不舒之感,若云中探月,渴求著皎潔,卻只見得滿眼塵煙。 與那浪蕩子交情不算深,卻也不能說是萍水相逢。 兩人雖并未促膝長談,卻也共同走過鬼門關,相扶而過獨木橋,彼此都曾救過對方性命。 燕淮凌落獄之時,他從對方遺落折扇上的燁字察覺到了對方于他非比尋常的情誼。 縱是塊木頭,心底也該多少留下些痕跡。 只要面對燕淮凌,他心中便有種說不出口的苦澀,仿佛虧欠對方,又仿佛心疼對方,又仿佛 從未經歷男女情|愛,心間那片幽土一向空曠,也曾有人嘗試播種,卻發現那土地硬冷而貧瘠,讓人無法踏足,無法親近,兀自放棄。 誰知那浪蕩子卻是個執拗之人,費盡心機地剖開土層,帶著一腔柔情播種,還時不時澆水施肥,固執地等待生根發芽結果。 只是還未見成效,此人便任性離開,留下那土地重陷荒蕪。 藏燁本以為心間平衡很快便能恢復,誰知那種子如此頑強,早已扎根于此,不愿逝去。 他很想面見燕淮凌,問問對方,自己這般苦惱酸澀的情緒,到底為何? 今日這假冒之人與燕淮凌確實十分神似,將他心底埋藏頗久的情緒全數勾出,以至于他并未注意到那股無來由的惱怒 燕淮凌的背叛,將那份友誼玩弄于鼓掌的肆意,都讓他無法自持。 自己是多么希望那黑雁另有其人,是多么希望那假冒之人為真。 若燕淮凌真立于面前,他又作何反應? 以黑雁身份將其趕盡殺絕么? 質問他欺騙自己的居心么? 煩躁地閉了眼,藏燁將亂糟糟的思緒驅逐出腦海。 自從心魔盡釋,類似的情感經常排山倒海,令他難以靜心。 徑直出了門,他尋至江潯劍與周天歌身前,臉色冰冷刺骨:以后若再有類似之人,回絕便是,不用征求藏某意見。 第41章 洛城酒家 出了洪府大門迎上室外天光,燕淮凌只感一陣眩暈。 勉強撐住身體,他回憶著藏燁最后一句問語,兀自陷入沉默。 【你可曾重寫過字?】 對方為何如此執著那扇上有無文字?難道是想測試他是否真將那句原始言辭涂去? 正費解間,燕淮凌腦海再次重現先前自己猜測的一種可能。 尤其是因為自己沒答上來,藏燁那罕見的煩躁臉,更是讓他懷疑漸深。 目色微變,他訝然。 后來他雖在扇上寫下燁字,可那藏燁并不知情,又如何能問出口? 自從被柳下銘捉去,他那把折扇便不在身側,他一直認為是柳下銘硬奪了去,所以并未多想。 --